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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漆的眸子霧氣繚繞。
沈玉霏不知梵樓內心深處的掙紮,心卻也不自覺地一顫。
他想逼著自己狠下心來,卻在看見梵樓被摳得滿是傷痕的掌心後,將所有的話者怒咽咽了回去。
這樣反復糾結的情緒對沈玉霏而言,很是陌生。
……他身為合歡宗的宗主,何時會被屬下左右情緒?!「起來。
」沈玉霏咬緊了牙關,移開視線,逼迫自己不去看梵樓,」我叫你起來!」梵樓以劍拄地,起來是起來了,緊繃的狀態卻是一點沒變。
梵樓悶悶道:「宗主,不要……屬下會聽話。
」沈玉霏轉身冷笑:「聽話……梵樓你哪裡聽話?」「也罷,是我最近對你太好了……你不想說就不說!」繼而,想到方才說過的刺激梵樓的情毒之事,話鋒一轉:「你聽話?」沈玉霏勾起唇角,眼尾微揚,艷色瞬間爬上了麵頰。
他慢條斯理地下著誅心的命令:那等回合歡宗,你就替我去找新的雙修人選吧!「……梵樓,這麼久了,你也該知道我喜歡什麼樣的人。
」聽話的,乖順的,不會忤逆的。
沈玉霏都喜歡。
但事實上,這樣的人在合歡宗很多,他在情毒發作的時候,卻隻想到過梵樓。
……哪怕他恨透了功法帶來的隱毒。
梵樓也是沈玉霏唯一想過的選擇。
而聽了這話的梵樓渾身一震,腦海中得一聲炸開了。
他雙耳嗡鳴,太陽穴鼓出了青筋,咬牙啟齒:宗主?!梵樓向前用力踏出一步,長靴在地上留下深深的印記。
「宗主……」巨大的悲傷淹沒了梵樓的心。
-宗主是他的。
不可以,不可以有別人!梵樓壓製不住的妄念,仿佛毒蟲,趁著精神恍惚,從四肢百骸中歡欣鼓舞地鑽了出來。
許是天性如此,許是妖修本就遵循本心欲/望。
拋卻對宗主的愛慕,拋卻緊繃的理智,梵樓心裡的出現了一副不堪入目的畫麵-衣衫半解的沈玉霏被他用紫色煙氣凝結的鎖鏈,束縛在床榻上。
哪兒都好。
哪怕是合歡宗內,他也想對宗主這麼做,而不是每回潛入夢境,化身為蛇,非但不能與宗主進一步地親近,宗主夢醒後,這段記憶還會模糊。
他想要用生出繭子的手觸碰宗主的麵頰,想要與那雙鮮嫩的唇廝磨在一起,想要……梵樓想要得太多了。
他甚至想要看著沈玉霏在知道他的身份,看著他眼尾生出的蛇鱗後,一邊掙紮,一邊羞憤地承受一切的模樣。
他對那樣的宗主也有無窮的妄念。
可梵樓同樣知道,若是到了那一步,他與沈玉霏,斷無半點情意的可能。
宗主那樣驕傲的人一個人,怎麼會願意被束縛住手腳,困於方寸大的床榻上呢?到那時,宗主必定恨透了他。
正因如此,梵樓才寧願在合歡宗內當一個廢物人修。
……可即便是恨也好啊!起碼,起碼宗主的眼裡有他。
宗主怎麼能命令他去尋新的雙修人選呢?!梵樓回想起自己成為沈玉霏雙修之人的那天,頸側瞬間爬上了蛇似的青筋。
數不清的合歡宗弟子經過層層篩選,隻為了得到一個與沈玉霏親近的機緣。
他亦是懷中這樣的心情,走到了宗主的麵前。
所以沒有人比梵樓更清楚,合歡宗弟子的欲/望了。
那些熾熱的目光,露骨的渴求……一切的一切都叫他發瘋。
他不拔出骨刀將那些人砍成肉泥就不錯了,宗主怎麼能逼著他去選人呢?這比殺了他,還叫他難受。
「宗主……宗主,我說……」梵樓唇齒間彌漫起鐵鏽味。
他失魂落魄地開口,仿佛被抽走了一部分力氣,半幅骨頭也軟了,再次重重地單膝跪地。
「屬下在幻境第一層,親手——」-噌!毫無預兆,變故突生!「什麼人?!」不等梵樓將話說完,沈玉霏的餘光裡就閃過了一道雪白的影子。
梵樓亦是看見了那道影子。
在已經接近尾聲的幻境裡,突然出現的影子讓二人同時緊繃了神經。
「追!」沈玉霏不假思索地拋下心裡的氣惱,轉身向著白影離去的方向掠去。
有這個意外打岔,梵樓麵上的蒼白也稍稍褪去。
他跟上沈玉霏的步伐,隻是,麵上多出了一絲疑惑。
梵樓身體裡壓抑著的妖修血脈,似乎在白影出現的剎那,不安地躁動了一瞬。
不容他細想,沈玉霏已經追隨著白影來到了白家的祠堂。
沈玉霏足尖輕點,紅袍徐徐收攏,晃出一片搖曳的光。
他前世並未來過祠堂。
白家的祠堂內,燭火昏黃,黑壓壓的牌位依次排列在祭台上,古樸的歲月氣息撲麵而來。
「宗主,屬下先進去看看。
」梵樓跟上來,率先走進了祠堂。
他握著殘劍,凝神觀察空無一人的祠堂。
屬於妖修的血脈躁動異常。
梵樓幾乎可以確信,方才閃過的白影與妖修有關了。
難不成,進入秘境的修士,除了他,還有別的妖修?!不,不可能。
梵樓很快就否定了這個猜測。
且不說,世間早已沒有妖修的蹤影,當初,在秘境第一層,眾修士匯聚在客棧中時,他也沒有察覺到任何的異樣。
那就不是修士的問題,而是秘境的問題了。
梵樓想到醒骨真人的回憶中,被白家大少爺用捆妖鎖束縛住的宗主,心裡閃過一道疑惑。
難不成,那個狐妖竟還活著嗎?「白氏大少爺,白一心的香火牌位。
」梵樓暫且放下心頭的疑惑,循聲望向已經走到供桌前的沈玉霏。
這是白家的大少爺的牌位。
沈玉霏拿起了黑色的牌位,7,想到幻境中成為肉山的孟鳴之,絲亭不意外白家大少爺的下場。
緊接著,他的視線又落在了另一塊牌位上,白氏一意香火牌位————等等,醒骨真人怎麼會有牌位?」沈玉霏猛地蹙眉。
修士踏上仙途,便意味著脫離凡塵。
白家不該,也不能為一個修士刻牌位。
然後,他就想到了另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白家上下幾百口人,早已被白家大少爺煉製成了陣法,屍骨無存,那麼,這座祠裡的牌位,又是誰刻的呢?……總不能,醒骨真人活著的時候,自己給自己刻了一塊牌位吧?正想著,白影再次出現。
「嘻嘻———嘻嘻——」滲人的嬉笑聲在祠堂內回盪。
陰風襲來,卷得沈玉霏與梵樓的衣擺獵獵作響,也J順勢將祠堂的門帶上了。
噌,噌噌!黯淡的燭火在陰風中,詭異地明亮起來。
白色的蠟燭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撥弄,各個燭心向上,不知死活地燃燒。
明晃晃的光照亮了沈玉霏與梵樓的眼睛,也將他們的影子映在了牆上。
梵樓執劍擋在沈玉霏的麵前,警惕地眯起了眼睛。
靈氣在沈玉霏的指尖凝聚,他亦繃緊了神經。
「嘻嘻———嘻嘻——」尖細的笑聲不絕於耳,圍繞著祠堂,轉了一圈又一圈。
「裝神弄鬼!」沈玉霏的視線緊緊地追隨著聲音的來源,某一刻,忽而冷笑出手。
——轟!陰寒的靈氣化為長鞭,惡狠狠地對著牆麵抽去!隻見他與梵樓交疊的影子奇異地扭動起來,仿佛被丟入石子的平靜湖麵,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連漪。
而漣漪過後,虛幻的乳白色身影從他們的影子中躥了出來。
影子動作極快,哪怕修為高如沈玉霏,也沒能看清她的動作。
白光頻閃,氣溫驟降。
等白影落在牌位前時,頭上已經多出了一條紅色的喜帕。
隻是,血紅色的喜帕下,並非人的頭顱。
兩隻高高豎起的耳朵頂起了紅色的布料,尖嘴的輪廓也隱隱被布料勾勒了出來。
白影身上穿的也不是什麼白袍,而是一身孝服!她身穿孝服,頭戴喜帕,背對著高高摞起的白家牌位:嘻嘻—————嘻嘻—————你是那個被白家大少爺……白一心抓來的妖修?沈玉霏瞬間猜出了狐頭女子的身份。
「嘻嘻嘻——」狐頭女雙手交疊在身前,並不搭話。
離得近了,沈玉霏也看清了妖修。
狐頭女的脖子似乎比常人要長,高高地頂起喜帕,露出了一小節生滿白色絨毛的脖頸。
當真是狐狸!沈玉霏有些驚疑不定起來。
前世,孟鳴之並未說明,如何在第二層秘境中獲得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