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盛年的失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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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映著金暉的白雲忽然飛快打旋兒,旋成貓背上的橘色花皮毛。

橘色花皮毛的貓突然竄下藍衣文士的肩頭,影子般溜進紅木馬車的車簾內。

紅木馬車的車簾內陡然震出一聲輕響,青色茶瓷蓋兒咕嚕嚕滾出簾子,滾落馬車,滾到地上。

門裡門外的兩人,一致轉頭,被吸引過去。

藍衣文士道:「蘇公子,車廂裡麵的是飛衣商行的衣公子,從匯帝手中買下你一命的人?聽著呼吸忽然變重,是被辛闌珊嚇到了?」

這呼吸聲斷斷續續、忽輕忽重,帶著濕熱的濃鬱的潮氣,被全力抑製,又不受控製地蜂擁擠出。恍若驚弓之鳥、瀕死遊魚,纏繞著絲絲縷縷從喉腔深處擠出來的、幾不可聞的嘶啞低鳴。

聽在兩個習武之人的耳中,每個音節每個吐息都格外清晰,宛若絕望之人掙紮的哀吟。

蘇夢枕猶疑地望向那將車廂遮得嚴嚴實實的門簾。

門簾邊上,駕車的馬車夫阿康低著頭,恍若未聞,做他沒有反應的死人。

門簾中的喘息忽然被主人強行遏製。

衣公子道:「闌珊很乖,辛大人,我身體不適,就先告辭了。」

聲音宏而沉,卻虛弱已極,纏著嘶啞的、破碎的喘息。

衣公子這一句落下的時候,蘇夢枕的輪椅已經挪到馬車邊上,帶著刀繭的手,已經抓住了門簾的一角。

馬車內外,門簾兩邊,一時靜默無言。

蘇夢枕以為馬車內的衣公子看見了他的手,卻以沉默表達驅趕之意。

馬車內的衣公子,卻聽不見這靜默,也看不見蘇夢枕搭上車簾的手。

衣公子早已陷入無光無色無黑無白的目盲之境。

毫無預兆之間,視覺剎那剝奪。

就在那突如其來的一瞬,盛年的月匈膛猛然起伏,身軀倏然靠向輪椅椅背,頭顱後仰,貼在白熊後腦上,麵孔無意識揚起,額前的魚骨辮濕漉漉垂落耳際,呼吸炙熱如赤紅岩漿,麵色空茫若漠漠雪地。

他小臂一直到指尖不住震顫,茶瓷蓋兒順著縫隙掉落。

腳趾狠狠蜷縮,左右兩條大腿不聽話地向四麵八方遊走,又如此不甘,膝蓋用力,惡狠狠地撞向輪椅!

響亮的一聲。

或許很痛。或許都撞出了血。

但盛年已經感受不到。

哪怕堅持了十三年不合眼不睡覺,與黑暗隔絕。

久遠的夢魘般的記憶,終於又纏上了他。

感受不到光和顏色,感受不到冷和熱,感受不到聲音和氣味。

感受不到身下的輪椅,感受不到一切可觸扌莫的事物。

感受不到自己身在何處,是謂何人。

甚至不知自己是坐是站,是生是死。

是活人,還是鬼魂?

盛年又聽見聲音了。

那尖利的、刺耳的、一刻不停響在他耳邊的聲音。

七歲的、被蒙著眼睛的越歸翼,一直聽見這聲音。

像指甲刮過粗糙的刀背,每一聲都要叫人渾身蜷縮、心跳炸裂。

十指指尖和雙腳被纏了浸了特殊藥水的布,手臂大腿和小腿被幾乎感覺不到的東西禁錮,隔絕了他的觸覺,也斷絕了他自救的可能。

每隔一段時間會有人來給他餵水和維持生命但沒有味道的藥丸,奪去他的味覺。

還有睡覺。

每當他入睡,即將開始做夢的時候,耳邊的刺耳聲音都會陡然炸響,將他刺激醒。

越歸翼仰躺在床上,腦中恍恍惚惚。

或許是床罷?也可能是堅硬的石頭,也可能是柔軟的棉毯。又或者,他其實躺在

一堆蛇的中間,再或者被懸空吊著,或自始至終都睡在一具死屍的身上?什麼都有可能嘛。

也可能,他不是躺,而是一直站著。

一直。一直。

也許一天。

也許十天。

也許半年。

從他被關在這裡開始,已經分不清有多久。

『什麼關?』

『關的又不止你一個!』

『關的是我們!』

『我已經死了,你已經腐爛啦!』

『都是幻覺。』

『哈哈哈讓你猶豫不定吧,現在吃教訓了!』

『嗚嗚嗚嗚母親、母親你在哪裡?』

『我變成了一條魚。』

『到底過了多久?』

『別吵了!小心我再罵你!』

『我為什麼還清醒?』

『都是幻覺。』

『我飛起來了!我看到了整個大地!我頓悟了!我要把它畫下來!』

『父親什麼時候才會找到我的屍體?』

『好想死。』

『我感覺有七彩的蟲子在咬我。』

『蟲子是我變的!我看你太寂寞了變來親親你!』

『我為什麼要活著?』

『都是幻覺。』

『我們加起來到底有幾個?』

『我已經大徹大悟了!我剛剛自己寫出了一篇新的道德經!』

『母親怎麼樣了?被抓到了哪裡?』

『我已經把我的頭蓋骨盤出包漿了。』

『沒有人會來救我。』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兄弟姐妹們!請聽!我給你們彈一首十麵埋伏!』

『啪啪啪啪啪啪!好聽!太難聽了!』

『等我出去,我要殺光關住我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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