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章節五十七 安靜的波瀾(1 / 2)
「殿下,公主靈魂出竅,屬下探不到她的神元,因此還不能確定她靈力使用不暢的原因。」
此時,相距神力豐碑十海裡開外的魔宮裡,鬆玡治愈了顧曉幸裂在手腕上、肩背上、月匈前及側月要上的傷口後,一邊為仿若熟睡的她合上衣襟係好細帶,穿好新換的星霧絲裙,一邊向守在床幃外,背過身去的冥朔稟報著:
「公主是凝現世萬物之氣重生的,重生後,原本隻是凡體,可兩個月前的靈力覺醒又將她變回了魔,現在,雖說她身上還隱著一絲凡人精魄的味道,但這並不會影響靈力使用……」
鬆玡靈巧的四指摩挲著下巴,乒乓球一樣的大眼睛上,灰白的皮膚蹙成了疙瘩,耳尖上的圓耳環隨她手上動作碰撞出叮當脆響。
「嗯,我知道了……」
冥朔思緒繁重聲色低沉,身後床上人兒微弱的呼吸都懸係在他的心口上。西側門廊的流光屏障外,聚集著異界最好的控魂師,以及一些商議的輔臣。
「您可以轉過來了,殿下。」
鬆玡令侍女拉開床幃後退到一旁。
冥朔微微側頭,隨即飄逸寧人回轉過身。他英姿如風疾步移至頤養床邊,烏眸深深盯落到顧曉幸蒼白的臉上。
此時,她手腕上的玉鐲正徐徐吸收著他的神元靈力,並將其轉化成咒術滋養,像絮白的纖瓣從頤養床中綻放出來,交織繞護著她的身體,防止在她魂識歸位醒來之前,嬌軀就快速僵硬腐化掉了。
他無暇顧及自己神元深處,靈力隱隱減損帶來的流失感,隻傾身伸出骨節分明的修指,輕輕探觸顧曉幸尚存溫度的臉頰,細膩柔滑的觸感頓時傳入指尖,怦扣心弦……
他感覺她的肢體不像先前那般冰冷僵硬了,凝蹙的眉宇才稍稍舒展,指尖的觸碰竟喚起了他記憶裡的溫存:雪白的肌膚,輕紗薄翼下的溫軟,蠢蠢欲動又隱克的纏綿。他小心翼翼撫扌莫著她的臉頰,熟悉的悸動回溯心間,恍如昨日,卻似經年……
從始至終都是她,清冷,熱烈,璀璨,平淡……
縱使滄海桑田,她已遺忘,已經改變……
可她終是他說不清道不明的執念……
就像一顆無解的毒藥,一縷恆久忍耐而恩慈的緣……
軟香繞指,他晃神片刻後才理智收回繾綣留戀的手。
克製的情愫,靜靜地泛著波瀾。
餘韻裊裊……
頤養床能將靈力滋養的功效發揮極致,而他的神元靈力與她最為適配,或許是因為他們之間本就有神元共享的緣故吧。
可是,這裡隻空有她的軀體,而她的魂還被封鎖在神力豐碑裡。控魂師說過,魂識承受的一切,都會反饋到她的軀體上,魂在人在,魂滅……如燈滅。
「諾大的異界,就沒人能喚回公主的魂了嗎??!」
他側目質問屏障外恭候的群臣。單向可見的屏障外,控魂師的聲音朗朗傳來:
「殿下請息怒,公主當年受神力豐碑感召,舍身獻祭設立封印時,神元氣息也融進了封印裡。現在,由於某種密切的聯係,她的魂被牢牢吸附其中,無法割離……唯有破除封印,公主才能魂歸本體。」
冥朔俊容下的冷怒炙烈燃燒,攥緊的手心迸濺著咒術星子,他狠狠砸在了身旁的白柱上。
那種為她提心吊膽卻愛莫能助,還隻能順著冷熠的意,被迫接受這個疇昔之友今日宿敵破除封印的感覺,就像是被人硬掰著嘴往裡灌了油一樣糟心,向來倨傲凜然的他,從未像此時這般懊惱。
他也壓根不信冷熠會在封印破除後,就放了顧曉幸讓她魂歸本體。他知道,冷熠積怨已久,那些潛壓深處多年的心念早已被怨憎扭曲,如今隻剩瘋執的報復,和癡狂的邪念。
「殿下……」
他指間權戒上的黑寶石咒光流溢,神力豐碑護衛官的消息以其為介緊急傳來:
「如您所料,殿下,現在封印裡的暗能量已從碑體裂痕外溢進了虛象空間裡,形成了方圓兩百米的暗能量牆,我們現正爭取在封印破除前沖破這道牆,護衛軍探測到牆內有傳送通道的咒術痕跡。」
傳送通道……
冷熠是想等封印破除後,把援軍傳送到豐碑領域助他突圍,還是企圖直接通過通道傳送出去呢?他能直接傳送至哪裡,祭壇嗎?
冥朔冷眸微眯,眸底精光銳利閃爍。
神力豐碑領域方圓五百米內,都設置了阻斷傳送的隱形屏障,即使冷熠擁有強大的暗能量,想要沖破屏障的束縛啟動傳送通道,也需要花費些時力。而他外溢的暗能量能感應到阻斷屏障的存在,他用暗能量牆將護衛軍抵擋在外,這能為他爭取多少時間呢?
護衛軍已布下了天羅地網,即使他破除了封印,也難逃出神力豐碑領域……
若是在封印破除前,穆風能找出隱藏在地下暗洞裡,逆黨的核心基地及祭壇位置的話,就可以阻斷冷熠一條後路。不過,目前那邊似乎並不順利……
思忖到這,冥朔熟稔地施展幻術控製權戒,「連線」穆風……
眼前,顧曉幸的嬌軀還安靜地養護在頤養床上,需要提供源源不斷的神元靈力。若是她的原生軀體毀滅,她就會變成孤魂野鬼,甚至無法依附在別的軀體上。
作為神元靈力的供給源,他必須等到顧曉幸魂識歸位後,才能離開這座宮殿,即使幻出分身,也會影響頤養床對其軀體的滋養功效。
他現在最擔心的,是冷熠在破除封印後,會拿她的魂作擋箭牌……
異界的天色漸漸暗沉下來,遠處孤島中央,神力豐碑幾百米高的碑體縱向皸裂,碑座內部的封印此時已如脆弱的蛋殼,即將破碎。
封印裡,搖搖欲墜的暗黑星幕上,已然裂開了一絲淺淺的光紋,冰藍的冷光從曲折的紋路中撕裂進來,微弱地斜灑在顧曉幸沉睡的眼簾上。
冷熠優雅頎長的身影鬼魅地變幻到她麵前,將這縷光遮擋。
他饒有興味地歪頭看著她酣睡的模樣。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好奇地抱著還是可愛的小孩子的她,滿目憐愛地看她安憩在自己懷裡時一樣。隻是如今,他眼裡的那道柔光早已隱沒在了深冷的冰穀裡。
「回憶痛苦又令人著迷,是不是?炘兒?」
他輕聲問,仿佛是在喃喃自語,幽沉的聲音裡帶著輕嘲。
不知她恢復了多少記憶,覺醒的靈力像一把塵封的鑰匙,開啟她記憶的枷鎖,也拆解著她對他的禁錮。
他們早就兵戎相向了不是嗎?在她以死獻祭,殘忍地將他封印進永無止境的黑暗裡時;在她飄然懸立,渾身都綻放出血紅的裂口,以刺骨的印紋將他封鎖進無盡的夢魘裡時,那一刻,他看著如釋重負冷如死灰,與他默然訣別的她,猶如絕望的星隕從他眼前墜落,他心口上被一次次撕裂的傷再也無法愈合。大概隻有摘掉它,他才不會那樣痛吧。
然而,時光過隙,事過境遷,她的重生換來了他的蘇醒,她覺醒的靈力回湧的記憶,是他能夠沖破封印重獲自由的引子。說來諷刺,他們之間的聯係,就像身體裡流淌的血液,哪怕是徹底決裂,也永遠無法清除割離。
或許是天意,讓她失了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