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鐵背山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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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講述的這個故事,發生在明萬歷四十七年農歷三月初一(公元一六一九年四月十四日)。時已過清明節氣,豈料這日竟一反常態突降大雪。

青灰色的天空布滿鉛雲,銅錢般的雪花從天明開始就沒有停過。一陣陣朔風裹挾著大團的雪花和霧氣,將天地萬物肆意的籠罩其中,朦朦朧朧的難見身形。這一切都預示著這一年的光景並不好。

此刻離撫順城六十餘裡的鐵背山下(注1),一萬明軍精銳在總兵杜鬆的指揮下,正猛攻由後金軍把守的吉林崖(注2)。隻要攻下吉林崖便可直接攻擊山上的界藩城。

界藩城為後金新建山城,地理優勢極佳。不過此時還沒完工。由此向西北可直抵撫順、沈陽;向西南可直抵本溪、寬奠。由身後向東南行一百五十餘裡,便可到達老巢赫圖阿拉城。

後金在此建城的目的,一是擴大地盤為赫圖阿拉城設置屏障;二是為襲擾和攻取遼東各城做準備。將自己反客為主、鳩占鵲巢的野心暴露無遺。

界藩城所在的鐵背山形如龜背,呈東西走向。山勢壁立險峻,向兩側綿延逶迤出數十裡,最終與千山山脈及長白山餘脈融為一體。

其山東西兩側林木茂密荊棘叢生,舉步難行。北側為刃立絕壁,南側為陡坡,最高處不過九十丈(注3),實為易守難攻之地。

從山下至山上雖隻兩三裡路,但山道狹窄崎嶇蜿蜒,兩側巨石佇立犬牙突兀。沈水與蘇子河在此山西南處交匯(注4),形成天然屏障。由山頂四下瞭望,遙見天地寬廣一草一木盡在眼中。

後金為加強鐵背山防禦,在西側山月要險峻之處修建了一處名曰「吉林崖」的衛城。其南可直接控製蘇子河口,西可俯視沈水河穀,是鐵背山的重要屏障。

吉林崖略呈正方形,設一南門,寬三尺(注5)。城牆為土築,周長約四百步、高近七尺、寬三尺半。城內中部有一高兩丈餘,頂部方圓七八丈的天然石台。上麵搭瞭望塔,可將來犯敵軍的陣勢看的一清二楚。同時城內有馬道與山上界藩城相通,能及時獲得支援。

攻擊吉林崖的明軍分為五隊,每隊兩千人,采取前隊受挫後隊即上的戰術。冒著山上飛來的密集矢石,前赴後繼輪番交替,攻勢凶猛。一個時辰便突破後金軍設在外圍的兩道壕溝。但吉林崖地形險要,易守難攻。明軍向其連攻數次,皆被擊退。

明軍總兵杜鬆時年六旬有餘,平生身經百戰,每戰皆身先士卒勇往直前。麵對一時難以攻下的吉林崖,不禁後悔未將其餘兩萬人馬盡數帶來。否則這小小的並未完全竣工的山城,終會淹沒在明軍的淩厲攻勢中。尤其是那個叫楊林的後生前幾天的建言,正應了此時此景。

楊林年方二十,身高五尺七寸三分(按明朝最精準的嘉靖牙尺每尺32厘米計算,約今一米八三)。他英俊帥氣,自幼一邊習武一邊讀書,參加過童試和鄉試便未再應考,而是集中精力練習各項武藝,期望通過從軍來光耀門庭。

楊林善使長槍。其槍長八尺四寸(約27米),其中槍頭長一尺四寸,似一針狀,銳利無比。左右刃長三寸三分,寬二分,為精鋼所製。

槍頭下飾以由氂牛尾製成的紅纓。槍杆為空心精鐵,內充實徽州稠木,外以公牛絲筋纏紮數層,再以膠漆塗麵,整體硬度與韌度極佳。槍尾嵌以銳利槍鑽,因其槍尖和槍刃鋒利,故名「青鋒槍」。

除長槍外,楊林還善使雙刀。他的雙刀名曰「麒麟」,長二尺八寸,寬三寸,刃寬兩分,整體以精鋼打製,刀鋒極銳。不過為了保持低調,他此次未將雙刀帶至遼東。

楊林之父楊欽乃杜鬆麾下遊擊將軍(注6),極得杜鬆賞識。他此番隨父親和兩位兄長來遼東,是想積累實戰經驗便於日後發展。

但就在半個月前,楊林在沈陽城外遛馬時不慎摔了下來,結果昏迷了三整天。等蘇醒過來便長籲短嘆,茶飯不思。精神萎靡,常自言自語。有時還直呼「晚了晚了,真是天不助我」、「這麼短時間讓我如何是好?」

楊林的兩位兄長楊飛和楊羽以為他得了癔症,又是請道士又是請和尚的來看,結果也沒看出什麼毛病。

不料這日楊林在未取得父親同意之下,竟悄悄避過所有人,以晚輩的身份直接麵見杜鬆,陳述不能輕兵冒進薩爾滸的理由。

總兵公房內,爐火正旺。楊林正了正衣襟,彎月要拱手施禮道:「總兵大人,請恕晚輩直言。那奴酋努爾哈赤率領其叔伯子弟擁兵六萬,皆為歷戰之輩。我軍此次圍剿一是集中兵力突擊其老巢;二是穩紮穩打步步為營方有勝算。但如今卻分為四路,在協調和行軍時間上有很大的差異。」

「所以晚輩判斷,建奴定會采取『不管爾等幾路來,我隻一路去』的戰法來應對我軍。因您麾下兵馬是四路軍中的精銳,離他們也近。所以您將是他們首要的攻擊目標。隻要將您擊敗,他們就可利用時間差

從容應對其他三路官軍。」

「因此晚輩建言,請總兵大人謹慎行事不要獨進,時刻與其他三路兵馬保持聯係,即使不能剿滅建奴,但也可保大軍全身而退。」

「嗯,你這後生能說出這番話來,看來也是上心了。孺子可教也!」杜鬆聞言莞兒一笑,不過隨即話鋒一轉道:「老夫聽聞前兩日你從馬上摔了下來,除了頭腦之外,身體其他部位可曾受傷?」

在杜鬆的眼裡,楊林是第一次參加戰爭導致精神亢奮,想表現自己。自己的孫兒們也有類似的言行,不過都是年輕人的意氣用事罷了。

若不是楊欽是自己的愛將,就憑楊林這一番話便可定他個「擅言戰策、動搖軍心」的罪名,直接拉出去砍了。

楊林見杜鬆如此說,便知這是對方暗諷自己是否摔傻了,到這裡胡言亂語。不禁尷尬回道:「謝總兵大人關愛。晚輩除了摔到頭,身體其他部位並未受傷。」

「那就好,後生行事說話要穩,不能急躁。」杜鬆捋了捋頜下長須,一語雙關的道:「你父親在我帳下聽命多年,平時言語不多,但作戰勇猛遇事不慌張浮誇,這也正是老夫極為賞識的地方。」

楊林知道杜鬆這是給自己父親麵子,沒有當場處置自己。但事關國家及子孫後代數百年的未來,自己魂穿到後世知道了一切就不能坐視不管,怎麼著也得再試一次。

他咬了咬牙向杜鬆再施一禮道:「晚輩明白總兵大人的意思,但晚輩絕不是浮誇妄言之徒。如果大人心意已決,那麼晚輩懇請大人萬不可分兵獨進。晚輩一年前初來遼東時,曾實地勘察過撫順關至薩爾滸的地形,那裡多山地、丘陵和灌木林,不利於進攻卻利於防守。」

「大人麾下三萬大軍隻要依據地利蝟集一團,建奴短時間內不可能奈何我們。屆時大人可率軍以己為餌,吸引建奴主力盡數來攻。待我其他三路大軍到來時,建奴則師老兵疲難以走脫,大人便可采用『中心開花內外夾擊』之策。予建奴胡軍重創!」

「嗯,這個……」杜鬆眉頭一皺捋了捋胡須。他是老行伍,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小夥子的話是有道理的。如果采納,不管此戰勝敗,官軍損失都不會太大。可若是謹慎進軍,來自朝廷及遼東經略楊鎬的壓力極大。

杜鬆仔細思忖其中的利弊得失,一時半會沒言語。他既要考慮軍事上的也要考慮官場上的。正在這時,卻聽得門外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逆子放肆!誰給你的狗膽,竟敢在總兵大人麵前胡言亂語!你是不是活膩味了!?」

隨著一聲喝罵,楊欽不待杜鬆親兵通傳便一把推開了房門。他的身後跟著長子楊飛和次子楊羽。

原來楊欽發現楊林不見了,一打聽才知道他跑到杜鬆這裡來參言軍機,頓時氣的肺都要炸了。

杜鬆見到楊欽便喊著他的表字道:「景誠啊,多少年了,你這脾氣還是沒改。後生說說自己對進剿建奴的看法,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何必大呼小叫的?老夫倒是對後生說的那個『以己為餌、中心開花』的戰策很感興趣。不得不說,你兒子可比你有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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