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1 / 2)
舒菀沒能回答女孩兒。
因為在她反問完舒菀後,那個帶她來的男人沖她招了招手,就像是呼喊一隻寵物一般,他隻喊一聲,她就興沖沖地湊了過去。
舒菀坐在位置上,看著前一秒還在八卦她的女孩,就這樣笑著倚靠在男人懷裡,拿起桌上的小點心,嬌嗔地餵到對方嘴邊,突然覺得有一種割裂的不真實感。
舒菀神色稍怔,不由地打量起在座的各位,這才發現好像來的每個男生身邊都有一個年輕女伴。
她們年輕貌美,婀娜多姿又鮮艷明媚,坐在他們的身邊,笑得眉眼彎彎,燦若驕陽。
她本來從未多想,可那個女孩的一句話,這才讓她意識到,這個圈子遠沒她想的簡單。
可這麼多男男女女,難道他們都是那樣不清不楚的關係嗎?沒有一個乾淨的?
舒菀詫異不解,看著周圍紙醉金迷的一切,看著那些女孩兒,笑著伏貼在身邊男人的懷裡,恍然出了神。
她眉頭緊蹙,沒看到江晏已經打完電話,朝她這邊走了過來。
直到他走到她麵前,喊了她一聲:「想什麼呢?這麼專注。」
舒菀的思緒忽地被打斷。
「沒想什麼。」她說。
江晏低眸看她:「你要是在這兒無聊,要不要跟我過去應酬?」
舒菀掀起眼皮去看江晏,耳邊不知怎麼,又響起來那女孩的聲音:「他帶你來這兒,不是情人關係,那是什麼關係?」
他當她是什麼呢?
舒菀心裡喃喃自問,最後收斂怔色,沖他搖搖頭,說她不去了。
「真不去?」江晏抬頭往遠處看了一眼,又轉回來看她,「我怕你不去可能會後悔。」
會後悔?
舒菀順著江晏眸光的方向看去,卻在那一瞬間忽地愣住。
不遠處,站著兩男一女。
其中一位身形佝僂,穿著灰色中山裝,頭發花白的老年人,正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國畫大師李承陽。
李承陽出身於江南國華世家,今年高齡已有七十。
業界傳聞,他三歲開始學畫,七歲就憑借一副《戲魚圖》一舉成名,十六歲跳級考入國內頂級美院,大學畢業時,他創作的《南山素梅》,就拍賣出百萬的價格。
李承陽這一生潛心創作,至今都未停筆休憩。
最重要的是,他也曾是賀秋雅的國畫老師。
……
舒菀自幼跟著賀秋雅學畫,聽過不少李承陽的事跡。
她自己買過許多和李承陽有關的書籍、畫冊,去看過很多次他的畫展,記得小時候賀秋雅第一次教她拿起畫筆,同她說:「若不是有李承陽老師,媽媽也不會堅持學畫這麼久。」
當然也記得賀秋雅住院的時候,她牽著舒菀的手一遍遍地喃喃:「你一定要好好畫畫,走到更高處,去看山頂的風景,不要學媽媽走錯路,到老才知道後悔……」
這麼多年來,舒菀一直都很想見一見李承陽,可他沒有任何對外開放的活動,她始終都隻能從一些網絡采訪中,了解李承陽的最新消息。
可偏偏,偏偏今天在這場酒會上見到了。
毫無準備的見到了。
看著舒菀直勾勾的目光,江晏就知道他今天的安排沒錯。
「我看你房間有很多他的畫冊,想著你應該是他的粉絲。」江晏又問,「李老一般很少參加這樣的活動,今天機會難得,真的不去?」
這樣的機會,舒菀怎麼可能會放棄。
她的注意力全都轉到了李承陽身上,她斬釘截鐵道:「去。」
舒菀記得很清楚,她這輩子為數不多的緊張時刻中,這一小段路走的最為忐忑。
月匈腔裡的那顆心髒吊到了嗓子眼,咚咚作響,連手心也冒了汗。她深深地呼著氣,跟在江晏身後,走向李承陽。
江晏看得出舒菀緊張,於是附耳低語:「別怕,盡管說你想說的。」
舒菀輕輕嗯了聲。
最後走過去,是江晏先開的口:「李爺爺,好久不見。」
李承陽麵色冷峻地朝他們看了過來,頓了頓,他眯起眼睛。
眼鏡下,那是一雙皺紋橫布,蒼老卻有勁的眼睛。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江家小子呀……」李承陽認出來搭話的人江晏,抬手推了推老花鏡,臉上隨即掛上了和藹的笑,「你爺爺近來可好?」
江晏:「他老人家挺好的,不是遛鳥就是寫書法,清閒得很。」
「是嗎?那看來我最近要找個時間找他下下棋了。」
「您隨時去,倒是我讓人在家裡備兩壺桃花酒。」
「你呀,性子還真是像你父親。」李承陽樂嗬嗬地,眼睛眯著,十分可親。
江晏見他心情不錯,於是側眸看了一眼身邊的舒菀,話鋒一轉:「對了,給您介紹一下。」
「這位是我朋友,南清大學美術係國畫專業的學生,也是您的忠實粉絲。」
「粉絲?」李承陽看向舒菀,打趣起來,「我還有這麼年輕的小姑娘當我粉絲?」
「叫什麼名呢?小姑娘。」他問。
舒菀慢慢吐著氣,在李承陽看向舒莞的時候,她連忙禮貌頷首:「李老師您好,我叫舒菀。」
「舒菀……真是好名字,神韻氣韻都很襯你。」李承陽喃喃贊嘆著,眼盯著舒菀的眉眼,卻總覺得在哪見過,倏地眉頭緊了一下,「不過我看你,怎麼覺得這麼眼熟呢?」
舒菀心上一怔,她沒開口說話。
與此同時,一旁的江晏瞧見站在不遠處前來找他的助理,又看向了李承陽:「李爺爺,晚輩要先失陪了,你們先聊。」
李承陽揮揮手:「你去你去。」
江晏有點不放心舒菀,低眸輕聲問她:「你自己可以嗎?」
舒菀嗯了聲,江晏才放心先走。
江晏走後,李承陽又打量起舒菀:「真是奇怪,真的好像在哪兒見過你。」
舒菀想了很久很久,最後開了口:「不知您還記不記得,您之前有一位學生叫做賀秋雅?」
賀秋雅。
李承陽望著舒菀,許多年前的記憶在這一刻沖進腦海。
眼前這張秀麗清雅的臉,逐漸和許多年前那個紮著麻花辮,脆生生喊他老師的麵龐重疊在一起。
李承陽眼睛瞬間亮了:「秋雅,對,就是秋雅,你很像秋雅。」
舒菀為他記得賀秋雅而感到開心:「她是我媽媽。」
李承陽怔了一秒鍾,語調揚了起來:「怪不得,怪不得啊!」
因為賀秋雅這個故人,這個晚上,舒菀和李承陽聊了很多。
他們聊當年的賀秋雅,聊那時候她獨一無二的天賦和無法掩蓋的靈氣。
李承陽說,賀秋雅曾是他最為得意的門生,隻可惜她懷孕後選擇放棄學畫,跟著舒良回了小鎮。
說到這裡,李承陽惋惜地長嘆了口氣:「要是當初我再攔一攔,現在的國畫界,一定有你媽媽的名字。」
聽到這句話,舒菀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她沉默了一會兒,告訴李承陽:「後來,我媽媽很後悔當初沒選擇留在您身邊繼續學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