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盲(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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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軒二十四年冬,京城剛剛下完一場雪。

屋頂皚皚一片,雪霜逐漸匯成冰棱,掛在屋簷,原是居高臨下的好時候,可寒風一吹,冰棱便斷裂開來,悄無聲息地沒入泥裡。

雲泥之別,不過朝夕。

恍若這京城中局勢,此起彼落,暗湧未絕。

入夜之後,風刮得更狠了些。

常平侯府裡,侍女思雲小心地護著明滅不定的燈籠,將光線湊到身旁的年輕女子前,為她照明腳下路,「少夫人,仔細足下。」

黃若雲的神色顯然有些焦急,她一麵走一麵問道:「當真醒來了?」

思雲答道:「回少夫人的話,咱們姑娘確實醒了,但不知怎的……奴婢總覺得姑娘有些奇怪。」

黃若雲聽了這話,頓時有些不安,「哪裡奇怪?」

思雲壓低了聲音道:「姑娘似乎不認得咱們了!」

黃若雲微微一驚,她抿住唇角,提裙疾走,很快便入了前麵的聽月閣。

侍女慕雨正立在臥房門口,著急得來回踱步,一見黃若雲到了,立即福了福身子,道:「少夫人,您可算來了!我家姑娘她、她不太好……」慕雨說著,眼眶竟紅了。

黃若雲道:「先別著急,大夫怎麼說?」

慕雨吸了吸鼻子,道:「大夫說,姑娘昏厥的時間太長,可能是傷了腦子,所以一醒來,便什麼都不記得了!」

黃若雲秀眉微蹙,「你的意思是,晴晴失憶了?」

慕雨道:「不僅如此,姑娘醒來之後,問奴婢如今『何年何地』,奴婢答了之後,她又讓奴婢去取當朝律例典籍!您也知道,咱們姑娘一貫是讀《女則》、《女訓》,頂多再看些詩詞歌賦,哪裡讀過什麼律法呢!?」

黃若雲心頭一沉,道:「容我看看再說。」

慕雨忙不迭點頭,為黃若雲推開了臥房的門,黃若雲著急地邁入內室,便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藥味。

床幔半斂,身形單薄的少女,正靠坐在床榻之上,墨色長發隨意攏在身後,勾勒出極美的側臉,纖長的手指正捧著一本厚厚的《大靖律典》,看得投入。

黃若雲低聲喚道:「晴晴?」

少女聞聲,轉過臉來。

她麵容蒼白,但神情冷靜,盯著黃若雲看了一瞬,又向慕雨投去詢問的目光。

慕雨連忙道:「姑娘,這位是少夫人,也是您的嫂嫂,在府中與您最是親近!」

寧晚晴見對方五官秀麗,氣質溫婉,一雙好看的柳葉眉,微微蹙了起來,略帶病容的麵上,寫滿了擔憂。寧晚晴便點了下頭,「嫂嫂。」

這聲音禮貌卻不失清冷,與平時那個羞澀嬌弱的小姑娘截然不同。

黃若雲在榻邊坐下,溫言道:「你醒了就好,可有哪裡不適?」

不適?那可就太多了。

寧晚晴本來是個年薪百萬的金牌律師,剛剛結了個大案子,得到一筆不菲的代理費,正在美滋滋地休假呢,結果不小心撞傷了頭,迷迷糊糊醒來之後,就到了這裡。

寧晚晴試著與照顧自己的侍女攀談,這才確認,自己來到了一個連史書上都沒有的架空朝代。不過看眾人的衣著打扮,與宋朝倒是有幾分相似,方才粗略翻了翻《大靖律典》,雖然這個朝代依舊階級森嚴,男尊女卑,但也勉勉強強算是一個法製社會了。

黃若雲見寧晚晴不語,輕聲:「晴晴?」

寧晚晴收了思緒,道:「沒什麼大礙了……就是有些頭疼,很多事想不起來了。」

寧晚晴說的是實話,屬於原主的記憶,復蘇得很慢,所以導致她頭昏腦漲。況且,就這樣猝不及防地穿越到了陌生時空,最安全的自保之法,便是「失憶」。

黃若雲繼續問:「你可還記得自己為何暈厥?」

寧晚晴搖頭。

黃若雲神色復雜地看了寧晚晴一眼,道:「想不起來就算了。晴晴別怕,大夫已經開了藥,興許過兩日就能恢復了。」

「你兄長兩日前已經從西域啟程,不日就將到達京城,若還有什麼不順心的事,萬不要鑽牛角尖,我們一定會為你做主的。」

寧晚晴聽得一知半解,卻隻得頷首,「好。」

說罷,黃若雲站起身來,為她拉了拉被子,問:「今夜,要不要嫂嫂在這裡陪你?」

寧晚晴有些意外,她對上黃若雲的眼神,見對方目光誠摯,便知她是真的關心自己,但她畢竟與黃若雲不熟,便道:「多謝嫂嫂,不必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黃若雲也沒再勸,便道:「那好,你安心休息。」

黃若雲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思雲和慕雨下意識跟了出來,掩好門後,黃若雲低聲問道:「二房那邊知道晴晴醒來的事嗎?」

一提起二房,慕雨就麵露憤慨,道:「奴婢還沒告訴他們。今日,若不是二房的堂姑娘拿太子的事說嘴,也不會惹得咱們姑娘這麼傷心!更不會一時沖動就……唉!後來,堂姑娘聽說咱們姑娘出事了,就嚇得躲在院子裡不敢出來,二房上下都跟著裝糊塗,好像這事與他們無關似的,這算是什麼道理!?」

思雲也忍不住道:「若是侯爺和將軍在,他們才不敢這麼欺負咱們!」

黃若雲聽了,也是憂心忡忡。

寧夫人去世得早,常平侯寧暮與長子寧頌,常年駐守在西域,京城中的家業,便一直由二房打理。二老爺兩耳不聞窗外事,隻愛弄鳥養魚,所以這侯府上下,便是二夫人說了算。

黃若雲嫁到侯府之後,寧侯爺也曾打算將中饋之權交給兒媳,但黃若雲無意爭搶什麼,身子又變得不大好,便婉拒了。

誰知,日子久了,二房見寧侯爺和寧頌常年不在京城,便開始作威作福。

平日小打小鬧也就罷了,黃若雲不願讓寧頌在領兵之餘,還掛心後院之事,便一直忍氣吞聲。但這次二房長女寧錦兒,這般欺負寧晚晴,饒是性子溫和如她,也忍不住生氣了。

可生氣歸生氣,公爹、官人都不在身邊,她又是一個外姓人,有什麼資格指責二房呢?

黃若雲嘆了口氣,道:「錦兒這次做得太過了,二房居然也不管管,待到官人回來,定要讓他們給個說法!」

思雲:「今日多謝少夫人了!若沒有少夫人去請大夫,隻怕我們姑娘……」

黃若雲搖搖頭,道:「晴晴是官人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我照顧她是應該的。雖然她已經醒了,但我瞧著氣色還有些差,今夜若還有什麼情況,你們便立即來悅然軒來尋我。」

思雲和慕雨低聲應是。

待黃若雲走後,慕雨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嘆道:「少夫人這麼好的人,居然沒有孩子,真是可惜了……」

思雲聽罷,麵上也浮起一絲惋惜,道:「罷了,咱們還是先去看看姑娘罷。」

-

內室之中,寧晚晴已經合上了《大靖律典》。

初來乍到,居然成了一介法盲,寧晚晴還有點不適應。

她下了床榻,不徐不疾地套上絲履,來到銅鏡麵前。

燈火勾勒出優美的輪廓,臉還是前世那張臉,但映在鏡框裡,又多了幾分古典的韻致。

寧晚晴端詳著自己,待目光掠過脖頸之時,眸色一頓。

修長白皙的脖頸上,居然有一道猙獰的紅色勒痕。

寧晚晴不由自主地撫上紅痕,腦中瞬間掠過幾處殘存的影像,耳邊仿佛聽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呼救聲,一時之間,汗毛倒豎,心下駭然。

慕雨一進門,見到寧晚晴神色驚懼地坐在鏡子前,連忙三步並作兩步奔了過來,「姑娘,您怎麼了?」

思雲也道:「姑娘是不是不舒服?大夫還沒走,不若奴婢去請大夫來!?」

寧晚晴定了定神,很快冷靜下來,她直視思雲和慕雨,問:「你們先告訴我,我脖子上的紅痕,是怎麼來的?」

「這……」思雲欲言又止,勉強道:「姑娘,您的身子還沒養好,不若奴婢先扶您回榻上休息?」

寧晚晴見思雲言辭閃爍,又看向慕雨,「你說。」

慕雨是個直腸子,她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的氣,被寧晚晴這麼一問,便開口道:「思雲,你還瞞著姑娘做什麼?姑娘失憶了,若她什麼也不清楚,又著了二房的道怎麼辦?」

思雲張了張嘴,最終輕嘆一聲,道:「姑娘,不是奴婢有意瞞著您,奴婢實在擔心……您若憶起今日之事,又會想不開……」

寧晚晴眼皮一跳,不可置信道:「這紅痕,難不成我是自縊!?」

思雲和慕雨相視一眼,齊齊點頭。

這些年裡,寧晚晴接觸過大大小小無數案子,萬萬沒想到,居然會遇上原主自殺!?

她思量了一會兒,道:「今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一五一十地告訴我。」

思雲道:「此事還得從姑娘與太子殿下的婚約說起,姑娘是侯爺的掌上明珠,七年之前,官家便為姑娘和太子殿下賜了婚。」

寧晚晴猜到原主的出生非富即貴,卻不曾想,好到了這個地步,她點點頭,道:「說下去。」

「自半年前開始,宮裡和咱們府上便都開始籌備太子和姑娘的大婚,這原是天大的好事,但就在前一陣,東宮出了一樁大事……」

寧晚晴:「什麼大事?」

思雲繼續道:「城中有一樂伎館名叫扶音閣,扶音閣裡有個小有名氣的歌姬,喚作鶯娘,可這個鶯娘十幾日前,忽然去了官府門前大敲登聞鼓,狀告太子殿下對她不軌,要求法辦太子!」

寧晚晴一貫冷靜,聽到這話,卻也有些意外,道:「她一介歌姬,居然敢狀告太子,可是有實證?」

慕雨接過思雲的話頭,道:「聽說那鶯娘是在扶音閣後院被迷暈的,醒來之後則發現自己失了身,身旁有太子殿下遺落的玉牌。」

寧晚晴問:「她如何識得太子殿下的玉牌?」

慕雨道:「這鶯娘也算是扶音閣的紅牌,之前接待過不少達官貴人,與太子殿下有一麵之緣,她見太子殿下戴過這枚玉牌,所以一口咬定,是太子輕薄了她。且事發當天,太子確實去過扶音閣,如此一來,便有些說不清了。」

寧晚晴總覺得有些奇怪,按常理推斷,若太子真要作案,怎會如此不小心,將玉牌遺留在案發現場?

「後來如何了?」

「事關太子,並不是京兆尹或刑部能審得了的,便捅到了上頭,惹得官家雷霆大怒,當夜便安排了三司會審。可三司會審之後,發現這玉牌雖是太子的,可人證隻見到了太子入扶音閣後院,沒有親眼目睹案發當場,所以一時也不好判太子的罪,那幾日,京城的街頭巷尾都在議論這件事,堂姑娘便也開始對姑娘冷嘲熱諷了。」

寧晚晴:「如今可曾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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