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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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皎帶著金人婆子很快趕了來,趙寰屋子裡一團混亂。

趙瑚兒捂著臉嗚嗚在哭,邢秉懿側身坐在炕上,拿著布巾給趙金鈴與趙神佑擦拭著額頭麵孔。嚴善靠在炕尾,無助抹淚。

趙金鈴與趙神佑小小的身子躺在那裡,兩人緊閉著眼睛,麵孔蠟黃,了無生息。

趙佛佑則奄奄一息,瘦得顴骨突出的臉頰上,泛著不正常潮紅。眼皮耷拉下去,不知是睡了還是醒著。

趙寰握著她的手,輕聲哀哀喊她:「佛佑,佛佑,你醒醒,別睡。」

金人婆子一見,立刻後退了幾步,遠遠嫌棄看著,尖聲問道:「怎麼回事?」

趙瑚兒嗚嗚哭,說話倒是條理分明,道:「昨夜起她們就不對勁,上吐下瀉,晚上吃了點粗雜糧餅,全部給吐得一乾二淨。恭桶還沒倒呢,管事你可要查看一二?我懷疑不是有人下毒,就是生了急病。管事,你是大善人,可不能不管她們啊!」

金人婆子隻聽到急病兩字,就嗖地一下竄得老高,直跳到了屋外去。她一隻手蒙住口鼻,一隻手胡亂揮舞,「生了病就挪走,挪走」

尖利的嗓音,被趙瑚兒陡然拔高的哭聲壓住了:「十娘!二娘子!她們沒氣了,沒氣了!」

金人婆子的角眼白亂翻,慌亂不已,趕緊道:「死了就挪走!真是晦氣,陛下剛登基,你們就鬧出這等事情!」

這時,薑醉眉噠噠噠跑了來,愁眉苦臉地道:「管事,有兩個小娘子生了病,水都餵不進去了。她們不過四五歲,實在是可憐,求管事替她們請個郎中瞧瞧吧。」

金人婆子一聽還有其他病人,神色頓時大駭。她沒搭理薑醉眉,眼珠咕嚕嚕轉動著,叫了韓皎出來,拉著她走到一邊去,嘀嘀咕咕說起了話。

兩人商議了一會,韓皎走了來,道:「孩童本來嬌貴,容易夭折。既然如許多人都生了病,事關重大,我得去跟上麵的貴人稟報一聲。究竟是醫治還是其他,得由貴人決定。已經斷了氣,就趕緊收拾一下挪出去,別將病氣過給了其他人。」

金人婆子墊腳遠遠站在門口,虛張聲勢跟著喊道:「聽到沒有,死人趕緊挪出去埋了,真是晦氣!」

趙瑚兒嗚嗚哭,流淚滿麵,哀傷而痛徹心扉。邢秉懿被她哭得,連著看了她好幾眼,竟也莫名跟著流起了淚。

趙寰掃了眼趙瑚兒,垂下眼眸,掩去了眼裡的佩服與笑意。

哭也是一種本事,執手相看淚眼,無語凝噎,長歌當哭,朝堂官員必備的技能。

趙寰向來不擅長哭,她隻擅長讓別人哭。

不過,趙寰亦在反思,剛極易折,必要的時候,她也得哭一哭。

韓皎與金人婆子隨著薑醉眉離開,去看別的小娘子。趙瑚兒還在流淚,邢秉懿拭去了淚水,推了推她:「人都走了,快省些力氣吧。」

趙瑚兒哽咽了下,撇嘴不服氣道:「九嫂嫂,別打擾我,我正在傷心中呢。等會沒了情緒,就哭不出來,看上去假得很。」

邢秉懿無語,趙寰忍俊不禁。嚴善呆坐在角落,興許是想起了逝去的二娘子,依然流淚不止。

浣衣院一片混亂,趙佛佑與趙神佑身份特殊,趙金鈴也是帝姬。加上其他的宗姬皇室,韓皎報上去之後,完顏宗乾比較重視,下令傳了嚴郎中來一探究竟。

金人婆子領了命,亦步亦趨跟著嚴郎中,見他神色緊張,用布巾蒙住了口鼻。遲疑了下,站在屋門口,學著扯了帕子蒙住臉。她沒敢進屋,隻在門外伸長脖子張望。

嚴郎中號了脈,搖搖頭,一臉惋惜道:「都準備後事吧。」

「我的兒啊!」趙瑚兒立刻扯著嗓子,嚎叫大哭。

嚴郎中被嚇了跳,下意識看向了趙寰,臉皮抽搐了幾下。

韓皎仔細盯著趙佛佑人,見她們真如死人一樣,不由自主看了眼趙寰,心下好奇不已。

金人婆子被趙瑚兒哭得厭煩,罵道:「閉嘴!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死了爹娘。你那陛下爹爹,皇後阿娘還沒死呢!」

韓皎皺了皺眉,板著臉說道:「上麵貴人有令,若是沒了就趕緊送出去。浣衣院又不是沒死人,有什麼可哭的!」

趙瑚兒隻管哭,韓皎不禁看向了趙寰。她與浣衣院其他麻木的女人一樣,此時麵無表情,伸手拉了下趙瑚兒的袖子,哭聲嘎然而止。

韓皎說不出什麼心情,趙寰昨夜出去了一個半時辰,在換值前回了宮。

短短時辰之內,趙寰的安排布局,一環扣一環,天衣無縫。金人的所有反應,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真正是料事如神!

韓皎見趙寰她們已經動作起來,跟著嚴郎中起身去看了別的屋子。

趙寰去把人的衣衫全部拿了出來,遞給邢秉懿,道:「外麵冷,而且住的地方沒有炕,隻一個山洞。生火堆烤火,容易凍著了。我們將她們的衣衫,能穿的全部穿上,穿不上的就裹在外麵。」

邢秉懿拉了下還在抽噎的趙瑚兒,道:「快來做正事,等下她們就該醒了!」

嚴善回過神,忙上前幫忙,低聲問道:「她們可有危險?」

趙寰道:「不會,我與嚴郎中仔細確認過,隻下了極少量的曼陀羅。佛佑人大一些,量太少,都沒能昏睡過去。我們要快些,她們可別在中途醒過來,若被發現,就前功盡棄了。」

趙瑚兒頓時緊張起來,趕緊上前幫著她們穿衣。沒多時,她們人被裹得嚴嚴實實,韓皎也來了。

剛想要抬腿進屋,金人婆子忙拉住了她,擠眉弄眼說道:「你沒聽到嚴郎中說,她們的病症相似,說不定會傳開。要是你過了病氣」

韓皎豈能聽不出金人婆子沒說出口的話,她是擔心自己染了病,傳給了她。

暗自鄙夷著這個蠢貨,韓皎到底沒說什麼,見人已經被收拾好,遲疑了下,說道:「你看,要叫誰來把她們弄出去為好?」

以前浣衣院的人沒了,都一床破葦席一裹,隨便抬出去了事。

可從前不比如今,沒有可疑會傳開的病症,金人婆子傻了眼,煩惱地道:「叫咱們自己人來,就是得罪人的差使。就她們吧,反正死的是她們趙家人。再說,她們的命賤,死了也就破席子一裹罷了。送出去後,叫賤奴們來拖走,扔到亂葬崗去燒掉了事。」

以前韓皎在浣衣院收斂過數不清的死人,聽過無數次這樣的說辭。她本以為早已麻木,這時聽著卻無比刺耳。

哪怕在汴京的皇宮做宮女,規矩雖多,見到陛下也隻是曲膝福身,無需下跪,更無人直接叫她們為賤奴。

她們在金人手上,牽羊禮的繩索,套上她們脖子的那時起,就淪為了徹徹底底的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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