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1 / 2）
一場綿長的雨過後,溫度驟降，樹木蕭索，不知不覺中進入了初冬。
安凝身上穿著早上媽媽給換上的藍色及膝外套,一點都沒感覺到冷,她雙手抓著肩上的書包帶,一蹦一跳地跑上樓梯。
每天下午放學，安凝到點就會餓,所以放學回都是跑著回家。
到了家門口，她將脖子上掛著的鑰匙拿出來，正要插進鑰匙孔,耳邊隱約聽到「咳嗽」聲，她下意識地扭頭。
夕陽從樓道窗戶漫進來,樓道裡被橘色的光線籠照著。
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坐在台階一側，他手裡捧著本書放在膝蓋上,正抬起頭朝安凝看過來。
夕陽落在他臉上,清秀的臉上像被渡上一圈暖色光暈，隻是光暈卻照不進那雙安靜到有些淡漠的眼睛。
安凝視線直勾勾盯著小男孩,手還保持著插鑰匙的姿勢,好久之後，她才眨了眨眼。
此時她腦子想的是，怎麼會有男生長的這麼秀氣好看。
不怪安凝被「驚艷」,她班上那些男生正是最惹人厭的年紀,一個個又皮又鬧，每次不是揪她辮子，就是和她打鬧，她很少能見到有男生這麼安靜。
尤其長得還這麼好看！
安凝眼睛彎了彎，放下鑰匙跑上台階站在小男孩麵前,歪了歪頭問：「我叫安凝，你叫什麼名字呀？」
小男孩看著安凝彎彎的眼睛，他合上書，唇角一抿，卻沒有說話。
但安凝自小就活潑，走到哪裡都不會冷場，她看了眼台階，男孩旁邊位置墊著一張紙，她自來熟地坐下來。
「你是住我家樓上嗎？我怎麼沒見過你呀？」
安凝往小男孩旁邊挪了下，小男孩唇又抿了下往裡側也挪了挪。
看小男孩不說話，安凝接著問道：「你是剛剛搬來的嗎？」
「是什麼時候搬來的？」
「你怎麼沒去上學？」
「你坐台階上看書，不覺得冷嗎？」
安凝嘴巴沒停，一句接一句問著，但小男孩就像沒聽到似的，眼睛始終落在書上，連一個字都沒回她。
安凝雙手托腮，手指在白嫰的臉蛋上輕輕敲了幾下後，問：「難道……」
她頓了下驚訝地睜大眼睛，「難道你不會說話？」
小男孩眉心擰了下，忍無可忍地合上膝蓋上的書，看向安凝，用略帶稚嫩的嗓音淡聲說：「你才不會說話。」
聞言，安凝也不惱，她「咯咯」一笑，得意道：「我怎麼可能不會說話，我媽總誇我說，我話匣子就沒關上過。」
這好像不是在誇你吧。
小男孩臉上有些古怪，他重新打開書，視線又落回去。
安凝望小男孩，他長而密的睫毛向上翹著，她用手指比了下自己的睫毛，在心裡嘖了聲，居然比她的還要長呢。
「那你叫什麼名字？」
安凝又往小男孩那邊挪了下。
小男孩已
經被擠到了樓梯扶手的鐵架上()，他偏頭看著安凝有些無語道：你別再擠了。
安凝眨眨眼?()_[(()，「你告訴我你叫什麼，我就不擠你了。」
小男孩眉心一擰正要開口，樓下門突然開了。
安凝媽媽林英看女兒還沒回家，正要去放學路上接她，一開門就看到坐在樓梯上的安凝。
她朝安凝招了下手，「凝凝，這麼冷的天，你怎麼在這坐著，快回家吃飯了。」
安凝一聽吃飯，馬上就從台階上站起來，幾步走下台階，「媽媽，你給我做什麼好吃的了？」
林英扌莫扌莫她頭，「媽媽給你做了海鮮粥，已經熬好了，快進家洗手去吃。」
安凝「耶」了一聲，「媽媽你最好了，我都快餓死了。」
林英先進家，安凝小尾巴一樣跟在她身後，進去前，安凝偏頭看了眼樓梯處，這時天色已經暗下來。
小男孩孤伶伶地坐在台階上，單薄瘦削，顯得無比孤單。
這時安凝才發現，小男孩身上隻穿了單衣，握著書的手都凍紅了，她想了下提醒小男孩：「你也早點回家吃飯吧，外麵好冷的。」
小男孩抬起頭，唇角抿了抿沒說話。
安凝還想再說什麼，耳邊又傳來林英的催促聲，她應了聲後，小跑著進家。
隨著「呯」的關門聲，樓道裡又陷入安靜。
很快，外麵天色完全暗下來，沈慕洲收回視線，他看向放在膝蓋上的書，字跡也跟著陷入黑暗中，他垂下眼睛，雙手搓了搓，當凍僵的手指逐漸回暖後，才慢慢合上了書。
*
吃過晚飯，安凝在林英的催促下磨磨蹭蹭把作業寫完，一看時間門才剛剛七點，她就想到小區裡玩一會兒。
林英本來想讓她早點休息，但架不住安凝撒嬌賣萌，就同意她出去玩一個小時。
安凝立刻興奮地拿起外套跑出門外。
樓道是聲控燈，她出門的時候習慣性地跺了下腳，燈應聲而亮，要跑下樓梯時下意識往樓上樓梯處望了一眼，然後眼睛睜大。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回家呀？」
安凝看著還坐在原位的小男孩，「噔噔噔」幾步跑上樓梯，「你居然還在看書嗎？這能看清嗎？這燈一會就滅了？」
「你總坐這裡不冷嗎？」
小男孩沒說話，隻輕輕搖了下頭，視線繼續看著膝蓋上的書。
安凝看到扶著書的手指，已經凍發紅了，她歪了歪頭問：「可是你手指頭都凍紅了呢，真不冷嗎？」
小男孩隻想早點結束話題，他合上書，搖頭，「不冷。」
安凝又坐在剛剛位置，她望著男孩長長的眼睫，又問道：「那你餓嗎？」
小男孩又搖頭，「不餓。」
話音剛落，就是一陣「咕嚕」聲。
安凝「撲哧」笑出聲，「還說不餓，你肚子都在叫了，哈哈。」
笑得太過大聲，讓小男孩原本平靜冷淡的臉上染上惱羞
() 成怒，他垂下視線，唇抿緊。
但安凝卻沒有被他的臉色嚇到，她從台階上站起來，笑著說：「你等我一下。」
說完她就跑下樓梯。
小男孩看著安凝關上門後，立刻就將手放到嘴邊，一邊搓著手指一邊在上麵輕輕嗬著氣。
晚上氣溫下降，手指頭已經不像剛剛那麼容易回暖，他鼓足一口氣用力吹在手指上。
麻麻的感覺傳來，似乎是暖和了一點，剛要再重復那個動作，樓下門突然開了。
他鼓著的腮表情僵了僵後，就聽到樓下「撲哧」一聲笑，「你在學倉鼠嗎？」
「……」
安凝抱著一個保溫碗走上樓梯，然後遞給小男孩，「給你的，這個海鮮粥可好吃了，我能吃兩大碗呢。」
小男孩看著碗，紅色的蝦浮在白粥上，上麵還撒著碎碎的青菜葉，鮮香味道撲鼻，口水沒經過他允許就開始分泌。
他手指握了握，卻沒有去接，隻是冷淡地回了句：「我不餓。」
又一聲「咕嚕」聲，這次聲音更大，時間門也更長。
所以，安凝的笑聲音也就更大。
小男孩唇抿緊，尖瘦的下巴輪廓明顯。
「不餓也得吃，要不然放到明天會壞的，我實在吃不下了，那你就幫幫忙替我吃了吧，要不然我媽媽看東西剩了會不高興的。」
小男孩握著的手指鬆開，但卻沒去接碗。
安凝直接將碗放進他手裡，「我要去玩了，待會回來收碗哦。」
說完她就從台階站起來，還用手拍了拍屁股，就又蹦跳著下樓，很快腳步聲越來越遠。
小男孩往樓下台階看了看，確定樓道裡空無一人，他望著手中的粥，吞咽了幾下口水後，手指拿起勺往嘴邊送去。
剛開始，他還克製著，但當吃了幾口後，粥味道太過鮮美，他手上動作就越來越快。
不足五分鍾，一大碗粥就被他一口氣喝光，因為吃的太快，他竟然噎住了。
他用手拍著月匈口想緩解緩解，剛剛拍了幾下，樓道突然響起「咚咚」的腳步聲，然後他就看到安凝從樓下跑上來。
她小臉紅撲撲的，笑的眼睛彎成月牙，「你還說不餓，居然喝粥都能噎到。」
「……」
他對笑聲有陰影，以至於唇越抿越緊，眉心也擰起來，「我……」
隻發出一個字，就看到安凝跑上來，她一下坐下來和他挨到一起，用手拍著他的背，「憋住氣，馬上就好的。」
「我是不是沒騙你，我媽媽做的粥超好吃的，我也經會常噎到。」
很快，他月匈口那股噎著的感覺就緩解下來，他看向安凝，「我吃好了，謝謝。」
安凝從他手中接過碗，「那我回家了。」
小男孩點頭應了聲，「嗯。」
安凝跑下樓梯，正要拿出脖子上的鑰匙，忽然想起什麼又扭過頭，「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呢？」
小男孩看
著她，沉默了一下才開口：「沈慕洲。」
聞言，安凝眼睛彎了彎，重復了一遍：「沈慕洲。」
她頓了頓又問道：「是愛慕的慕，喝粥的粥嗎？」
小男孩糾正她，「是橘子洲的洲。」
安凝還沒學過「洲」這個字，但她故作聽懂地點頭，「哦，懂了。」
說完她打開門，進門前忽然朝著樓梯探出頭：「你這麼愛喝粥，那以後我就叫你粥粥吧。」
沈慕洲：「……」
他想說「不要」，就看到安凝朝著他笑的眉眼彎起來，「以後你可以叫我凝凝。」
不等沈慕洲開口，安凝就跑進了門內。
很快，聲控燈滅下。
樓道再次陷入安靜，但這一次，沈慕洲沒有手指沒再凍僵，甚至已經有了熱意。
這是今年入冬後，他第一次感覺到溫暖。
他唇邊彎起許久沒有過的笑意，輕聲念道：「凝凝。」
*
沈慕洲和安凝住在樓上樓下。
沈慕洲又經常在台階上坐著看書，久而久之兩人越來越熟悉。
後來，沈慕洲也轉到安凝的小學上學，兩人雖然不同班，但每天都會一起上下學。
冬天一到，安凝怕冷總賴床，經常是踩著上課鈴聲到校的，有時候甚至會遲到。
她不想連累沈慕洲一起遲到，就和他說早上就不用等她一起上學。
這天，她在母親林英各種催促下，才不情願的從床上起來，吃過早飯一看已經快八點了，她背著書包就跑出門外。
平常她會下意識的往樓梯上看一眼，因為沈慕洲一般都會在台階上等著她。
但今天實在太晚了，他應該早就走了。
安凝手抓緊書包帶就準備百米沖刺往學校跑，剛出樓道就差點撞到人。
「對不起，我急著上學……」
安凝一抬頭就看到清秀俊氣的臉，她怔愣了一瞬，很是意外道：「你怎麼還沒去學校啊？不會是……」
「等我」兩個字即將說出時，沈慕洲先一步開口：「我起晚了。」
安凝立刻就笑他，「我媽還說讓我向你學習，說你每天都不會賴床，原來她騙我的，你也一樣會賴床。」
沈慕洲催促她，「再不走，就真要遲到了。」
聞言，安凝表情一變，「那我們快跑著去，遲到了會被教導主任罰站的。」
說完她就跑起來，隻是書包很重，她想跑也跑不快，她小臉一垮說：「書包重死了，我跑都跑不快。」
沈慕洲腳下步子放慢，朝安凝身上書包看了一眼，書包很大，幾乎占據了小姑娘身體的一半。
他沒說話，隻是悄悄將手伸到書包底部用手掌托起來。
跑著跑著，安凝感覺身上書包似乎變輕了，她加快步子朝沈慕洲看了看，他額上冒起了汗，她就有些得意道：「粥粥，你剛剛一跑就出汗，應該好好鍛煉了。」
沈慕
洲手臂有些酸，卻還是保持著這個的姿勢，他望著安凝黑白分明的眼睛，呼吸有些喘著，不沒等他開口，就看她表情更加得意道：「你看我跑起著多輕鬆。」()
他默了默，低聲說了句：好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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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凝沒聽清，「你說什麼？」
沈慕洲加快腳下步子，說：「我好像聽到鈴聲了。」
安凝一聽表情垮了，「啊，那我們再跑快點啊。」
「嗯。」
倆人終於在校門合上前，沖了進去，安凝往自己班裡跑之前，回頭喊了聲：「粥粥，放學你等我一起回家呀。」
沈慕洲垂著的手活動了一下緩解著酸痛感，點頭道：「好，快上樓吧，要上課了。」
安凝朝他揮揮手，就跑向樓梯，跑了沒幾節樓梯就氣喘籲籲的，她抓著書包帶向肩膀上提了提，自言自語道：「怎麼書包好像又變重了。」
樓下的沈慕洲望著她背影消失在視野裡，唇角慢慢牽起來，然後籲出一口氣後，轉身往另一側走去。
*
下午放學，安凝收拾好書包背好後，就準備去樓下去找沈慕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