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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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疫。
還有個挺酷的別名,黑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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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可一點都不酷。糞便、屍體、食物混在一起腐敗發酵……跳蚤與老鼠互相啃食……完整健全的生命下一刻就被突兀奪走……」
先生說:「這真可怕。所以我才是個文職人員。」
m小姐晃了晃腳。
她正輕輕哼著歌,心情非常好,先生聽出她哼的是百變小櫻魔術卡的主題曲。
……坐在魔杖上飛行的可愛少女嗎,這一點倒也和m小姐挺像的。
因為此刻他們正站在能夠俯瞰全鎮的教堂頂端,m小姐坐在她的黑鐮刀上。
她晃著腳哼歌的動作似乎讓那把漆黑的鐮刀變成了無害的月牙船。
鐮刀也正巧月牙船般停在——砍入了教堂頂端的十字架,固定得非常穩。
她搖晃的腳下就是高高的半空。
半空下則是堆砌在一起的屍體。
腥臭,腐爛,扭曲在一起。
不管隔著時空與光點看了多少遍,直麵這些東西還是會令人不適。
……恐怖維修部負責的世界裡,很少有美麗的風景,盡是這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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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屍體上種滿潔白的鬱金香,或許會好看些?
花種需要準備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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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收回視線:「日常麵對這些的您真是強大。果然我還是不合適出外勤。」
「別這麼說嘛,小,這可是我們倆第一次出現在同一個小世界裡維修。每個員工第一次出外勤都會有點困難,這很正常~」
m小姐捧起雙頰:「好期待啊,和小第一次的合作外勤任務。激動死了~這可是少女的第一次!」
……五分鍾前您還說讓我在這裡反復死上幾個月歷練呢,並且描述了我被鼠群反復咬死的過程。
那時候您可一點都不在乎「少女的第一次」這種東西。
您會出現在這裡開開心心地哼歌,完全是因為我支付了沉重的代價。
沉重的,沉重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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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恭喜您。但提前說明,我拒絕回到骯髒的地麵,希望向您申請待在這裡,給您提供遠程支援。我隻是個文職人員,能力無法全程陪同您的外勤任務。」
真謙虛啊。
「我之前就想問,小。」
m小姐扭頭看向自己身後恭敬的下屬,這一刻她的眼睛黑得可怕。
「這個背景是中世紀的世界,你究竟怎麼找到方法聯係我的?這裡可沒有主係統搭建的橋梁。」
而且,不依靠投放室,不依靠辦公室內完整的操作麵板,卻依舊建造了讓我安全穿梭過來的通道。
用時甚至不到一秒。
先生平靜地笑了笑:「作為您的下屬,這是必要的基礎技能。您出外勤已經很辛苦了,我隻需要確保最安全的後方。」
嘁。
雖然隻是隨口試試,也不抱什麼希望……但這家夥是沒有「緊張」的情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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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小姐無聊地轉回去,仰頭看著鉛灰色的天空。
看天空都比看著這家夥的臉好,起碼天空上有雲在波動。
「小說得多簡單,那個數據垃圾花了幾千年都沒學會呢。」
「請別這樣稱呼主係統了。它就在現場,而且這個月的工資還沒發。」
「哼。」
「那麼,您是否可以批準我留在這裡支援的申請?雖然很期待陪同您前往源頭,但我生理上無法接受待在地麵。太髒了,我很害怕。」
「……髒?我以為你要說這些死掉的家夥很可憐呢,小。」
而且你的語氣聽上去一點都沒有畏懼。
你聽上去就像目睹年底超市大促銷時瘋狂擁擠辦年貨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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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資格說這些家夥可憐。」
先生轉身看了看後方的馬賽克——
m小姐是從剛才的房間一路殺上教堂頂端的,因為還要拽著員工向上跳躍,五分鍾並不夠她把鼠群碾成碎末,他們的身後便也堆著數量驚人的老鼠屍體。
他回答時謹慎地將鞋尖往上抬了一階,挑選出相對更加乾淨的地麵。
因為我覺得這裡很髒,碰都不想碰,希望能回到辦公室裡瘋狂洗手,離這些東西十八個世界遠……
又或者,在這裡種滿潔白的鬱金香。
「既然沒有彎月要替他們收殮屍體的覺悟,就沒資格對著遺骨痛惜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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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挑眉:「唔。小的準則嗎?」
「不,我沒有用各種準則束縛折磨自己的愛好。隻是……一個習慣罷了。」
老鼠的屍堆,患者的屍堆。
不想觸碰。就沒有憐憫。
血。
血。
血。
……髒。
先生的雙手微微用力地握在一起,又有些僵硬地鬆開:「真想洗手。」
他手上的力道過於用力了,原本微粉的指節都有些青白。
不僅僅是手,他甚至開始咬嘴唇,力度險險控製在不出血的程度,咬得唇上那點血色消失殆盡。
捏手指,咬嘴唇。
這些小動作像是即將歇斯底裡的精神病人。
但先生做這些動作卻並不顯得神經質,因為他始終沒有驚慌失措的表現,他沒有顫抖更沒有加快呼吸,眼神依舊冷靜又溫和。
與其說歇斯底裡,先生表現出的狀態更像是……很安靜地虛弱了下去。
很安靜地,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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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仰望天空的m突然轉過頭,甚至不會發現。
m看著他的小動作,突然感到有點點不舒服。
情緒上的。
但這點不舒服遠遠沒有達到「生氣」的程度,畢竟剛剛順利和屬下達成交易,她的心情基礎是「非常愉悅」——
這一點點微妙的不適,就像看到店員做奶茶時把一塊血糯米灑了出來。
最終,看著他用右手把自己的左手無名指掐出淤青——
「餵。不準折騰這麼漂亮的粉紅色。你潔癖犯了就去自殺啊,別破壞我的血糯米啵啵奶茶。」
先生:「……」
先生不禁放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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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鼠疫現場還惦記著血糯米啵啵奶茶,不愧是上司。
或者精神病人的思維都是電波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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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今天究竟是怎麼了?有什麼惹您不開心的,如果我能幫忙就請告訴我……而且,什麼粉紅色,我剛才哪裡有……」
m小姐麵無表情地抬起手,指了指下屬。
下屬順著她的指尖朝後看去。又看回來。
「小好蠢。」
「……好的,真抱歉我這麼蠢……」
「你啊。……是·你·啊。你不是粉紅色的嗎?」
m小姐麵無表情地加重讀音:「你哪裡都是粉紅色的,就連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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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住。」
很好,他知道她要說什麼了。
從交易開始,她就沒停過。
先生揚起微笑:「把員工的隱私拿出來嘲諷是個壞習慣,m小姐。而且這是白天的工作時間,請您不要說出肯定會在員工公用頻道屏蔽成方框的詞。」
怨種上司:「你管我。我就要說。雞——」
「可愛的淑女是不會說這種詞的。您這樣可愛美麗的淑女,肯定不會在白天說這種詞。」
「……」
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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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小姐鼓起臉:「我就是可愛美麗的淑女。不管說什麼詞我都是。」
「是,當然,您最可愛最美麗了。」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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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自動把這句「哼」翻譯成「好的叭」,總算鬆了口氣。
雖然經常被同事誇說皮膚白,先生很少關注自己——誰會閒的沒事關注自己的顏色啊,「自己察看顏色」這件事本身就有點猥瑣。
而且,作為一個筆直筆直的雄性生物,被同性同事評價「的腳踝竟然是粉紅色的,好少見啊,可以給我咬一口嗎」並不是什麼愉快的經歷。
他隻是單純的愛乾淨而已,這年頭愛乾淨都要和性向扯上關係嗎。
而且先生並不覺得對方說這話是在騷擾,日常泡在搭訕上司的各種同性中,他很難意識到有些人是來騷擾自己的——
人氣排行榜倒數第一、天天跟在怨種上司身後跑的文職人員哪裡有被騷擾的價值,他有自知之明。
容易被騷擾的人,起碼要漂亮到m小姐的程度吧。
所以,每次,麵對這種語言,先生隻能笑笑敷衍過去,壓下那點微妙的不舒服。
但自從他和上司開始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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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有哪裡我沒看過】,上司開始很頻繁地強調這點。
仿佛強調這點就能把他劃入她的地盤似的。
之後某次在燈光下被她發現顏色後,更開始變本加厲地瘋狂嘲諷——
「粉紅色哎,粉紅色哎,嘖嘖嘖想不到小是粉紅色」
「所以你死的時候還沒經驗嗎,好可憐,這個顏色絕對是完全沒有使用過啊」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可以在上麵貼粉色標簽紙比對嗎」
「哈哈哈哈哈真的哎真的是正宗的粉紅色哈哈哈哈」
「知道嗎,都市傳說裡,30歲的處男就會變成魔法師——」
「小活著的時候絕對是大魔法師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慘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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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堪回首。
……上司的嘲諷,不堪回首。
如果「雄性自尊」這東西能實體化,一定早就被怨種上司貼上粉色標簽、掛在床頭櫃、每日瞄準它起碼發出三次飛鏢吧。
「既然您這麼嫌棄這個顏色,」眼看著上司笑得抱住枕頭來回打滾,先生不得不冷靜地建議,「那就去找別的顏色啊。的確粉紅色很少見很丟臉,您可以選擇其他的深色。您的條件有很多顏色可供選擇吧。」
怨種上司:「啊,不要。絕對不要。那些都好髒。yue。」
先生:「……」
「粉紅色其實很性感噠,小你不要自卑啦……對了,我明天上班可以把『小是粉紅色』打印出來掛外牆上嗎?」
先生:「不可以。請您尊重我的隱私。」
而且您從頭到腳沒有哪一點表現出對這種顏色的青睞。
您隻知道嘲笑我,嘎嘎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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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幼稚,就像幼兒園小朋友嘲諷同桌臉上的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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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伸手去關燈:「不做的話,我睡了。」
「哈哈哈哈別啊自閉了嗎哈哈哈哈……」
先生關上燈,並頗為用力地把旁邊笑傻的上司用被子卷了起來。
「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小,咳,水,咳……哈哈,咳,肚子痛……」
噢,是嗎,您開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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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後半夜的先生還是穿著睡衣爬起來,幫怨種上司止咳揉肚子。
因為她笑得太厲害,岔氣了。
於是m牌被子卷骨碌碌滾過來,哼哼哧哧喊痛。
……上輩子我究竟做錯了什麼才會有這種上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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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既然這麼嫌棄,為什麼還總纏著他要做。
先生不明白,他非常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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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小,你的指節怎麼也是粉紅……」
夠了。
先生扭頭就想對主係統投訴職場性騷擾。
但他立刻看見主係統扒在十字架另一邊,曬著太陽睡著了。
打著小呼嚕。
甚至還露著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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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說得對,我們的神真的很垃圾。」
m小姐:「你才發現啊,我罵它幾千年垃圾了。而且那東西和神可沒關係,以後不準尊稱,就叫它垃圾。」
先生:「好的。」
一邊說著,他一邊伸手拉下了小女孩往上縮的衣角,蓋住她露出的肚皮。
m小姐:「……給垃圾蓋肚子做什麼?看不出來,原來你是個垃圾蘿莉控啊?」
上司今天對他語言攻擊的次數也太多了點吧。
先是攻擊智商,又是嘲諷他的隱私,現在針對他的人格。
以前她明明是很不屑語言攻擊的……更青睞直接動手,再附加幾句輕飄飄的語言安撫。
……她到底是哪裡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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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蘿莉控,幫主係統蓋肚子隻是因為它的擬態很像您。」
先生露出柔和的笑容:「小小的您非常可愛,就算本性是垃圾,我也不希望您睡覺時因為露肚子著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