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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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想到,在一隻小小的、剛出生不久才睜開眼睛的老虎幼崽身體裡,有一個成年人的靈魂。

就連秦彧本人也沒想到。

他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在他有限的人生經歷中,前21年是平靜、順遂的學生時代。

他是同齡人中的天之驕子和視線焦點。

雖也有叛逆的時候,也和家中唯一的親人有矛盾和隔閡;

但在他預想的未來中,大抵是繼續深造、或是自己創業。

就在他臨畢業的前夕,毀滅性的災變降臨在這個世界。

一夜之間城市淪陷,同胞變成可怖的怪物,動植物瘋狂畸變……

秦彧獨身一人在這樣的地獄中扌莫爬滾打,歷經無數次背叛、險境、刺殺,最終在亂世和廢土中站穩腳跟,成了人前備受尊敬的頂尖強者。

而誰又能想到,末世第七年,他這所謂的『人類之光』,會在剿殺智慧型寄生物的路上,被他拚命守護、為之效命的基地給背叛了。

堂堂人類一線基地,僅僅為了種種私欲鏟除異己,竟能與入侵人族的寄生物聯手,給他下套,要殺了他。

絕境之下,秦彧更多的是憤慨與失望。

他仿佛能看到人類傳承了數千年的文明和歷史,終將在滿目瘡痍的廢土上被侵吞、被碾滅。

最終秦彧選擇自曝髓核,與那些人同歸於盡。

他的血肉被炸成碎沫,意識卻在另一個軀殼中重生。

恢復意識時秦彧的五感是封閉的,他唯一的感知就是冷,冷得他渾身止不住地哆嗦。

他睜不開眼睛,想要活動卻發現四肢也沉沉無力,隻能硬生生在刺骨的寒冷中扛著;

很快零星的感知中又恢復了『餓』。

渾渾噩噩中,秦彧懷疑自己在自爆中瞎了眼,四肢也都殘廢了。

如今他隻能在絕對黑暗的環境裡等死,被迫感知著自己的生命力不斷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凍僵的秦彧聽到了腳步聲。

一股淡淡的暖香撥開了酸腐的風,鑽入他的鼻尖。

盡管眼睛看不見,但秦彧的腦海中能勾勒出一個人形,就定定站在自己的身邊,打量著自己。

這人是誰?

是基地派來追殺他的,還是寄生物?

秦彧那暈乎乎的腦子費力地思索、警惕,全然不知渴望溫暖、渴望生機的身體早已違背了意識,沖著那暖意的源頭抬起了鼻尖,細細弱弱地哼唧。

最終那人一言未發,把一些東西重新蓋在他的身上,走遠了。

直到暖意被風吹散,秦彧的心裡才生出一股道不明的失落。

他被逼到絕境時,為了防止自己落入寄生物手中、變成一具被外來物種侵蝕大腦的行屍走肉,秦彧選擇了自爆,捍衛自己作為人類最後的尊嚴。

他能夠坦然赴死。

可若還有一線生機,誰不想活著?

間歇性昏迷、又被凍醒的秦彧,逐漸感知不到自己的肢體存在。

就在他以為自己真的要徹底死亡時,他又聽到了朝著自己方向靠近的腳步聲。

與之攜同的是他感受過的那道氣息。

那個人又回來了!

秦彧的意識沒有主動求生時,那副弱弱小小的虎軀已經哼哼唧唧。

他主動渴求著生機後,沉重的肢體被他驅動著抬起,尋著熱源,扒住了那人伸出的手指。

他聽到那人輕哼一聲,聲音很輕,是位女性。

緊接著,熱源將秦彧籠罩包裹。

他被人提著後頸懸空,後腿被暖乎乎的手兜住拖起,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直到這時秦彧才後知後覺察覺到了不對勁。

相比救了他的人,自己似乎有點太弱小了。

不僅僅是力量上,還有體型上。

但又累又餓的秦彧已無從思索,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再然後的一段日子,秦彧第一次體驗到被人按在水盆裡洗澡,第一次體驗被拖著腦袋、像小嬰兒那般被被餵食……

親身的經歷和周圍常常響起的對話聲,讓秦彧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處境,並為之震驚。

他似乎變成了一隻剛出生的白虎幼崽。

現在也不是末世第七年,而是災變剛剛爆發不久。

過去網絡小說中的重生橋段,真真切切發生在了他秦彧的身上!

意識到這一點的秦彧並沒有多麼欣喜,反而很痛苦。

他隻是個連話都不會說、路也走不了的幼崽,吃喝拉撒尚且需要仰仗救助者,除此之外做不了任何事情。

就算做得了,一切也晚了。

上輩子的這個時間點,從小在他家養大的白阮,已經和他同宿舍的好友徐海清狼狽為奸,趁著他高燒昏迷偷了秦家的家族徽章,冒名頂替他的身份登上了海島。

他唯一的親人——他的爺爺,也在白阮二人登上海島的第二天,死了。

就算重生,最讓他後悔的事情也已成定局,挽回不了。

那麼重生的意義又是什麼?

為了把上輩子那些灰暗的往事,再從頭經歷一遍嗎?

無能為力的秦彧陷入低沉與落寞,他的虎崽軀殼也懨懨不振。

不過救助他的人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孩兒,在災變降臨的末世,還願意飼養一隻毫無用處的幼崽,並且不是心血來潮、一時心軟。

幼崽不願意吃飯?

對方就每天定點給他餵食,把熱乎乎的羊奶塞進他嘴裡。

等他吃完了,再給他擦嘴、擦臉,晚上用濕巾擦他四隻爪子。

他這具幼崽身體不知飢飽,常常吃到撐了才知道停,會撐得打奶嗝嘴裡哼唧;

對方就會架著他的前肢把他抱在懷裡,用溫暖的手指輕柔地給他揉肚子……

秦彧的眼睛雖還睜不開,五感卻十分清晰。

被抱在臂彎裡暖烘烘的觸感,被rua耳朵和爪墊時的癢意,以及女孩子在他耳邊輕而好聽的囈語……

當這些細節因著視覺丟失被無限放大,讓秦彧又尷尬又羞澀。

他到底是個成年男性,而不是真正剛出生的小崽子;

上輩子也滿腦子都是自己的求生之路,以及人族的存亡問題,根本無心情愛,從沒和任何一個人如此親密過。

更何況是餵飯洗澡親腦殼……

哪怕他不是故意的,哪怕飼主是把他當小崽子來養,秦彧也有種在欺騙好心飼主的負罪感。

和這種負罪感與別扭一同產生的,還有感激之情。

無數次迷迷糊糊蹬著腿喝奶時,秦彧一邊咕嘟嘟地吞咽,一邊在心裡想:

自己以後一定會報答飼主的救命之恩……

被飼主兜在懷裡擼毛,吸耳朵時,秦彧因為羞澀,藏在絨毛裡的粉耳朵都在升溫。

這種時候他又總在昏昏欲睡中忍不住去幻想,飼主長什麼樣子。

她一定很溫柔。

無論自己再怎麼嗆奶,養起來多麼麻煩,飼主都沒抱怨過一句。

她應該也很堅韌。

秦彧好多次聽到喪化寄生物的吼聲、擊打聲,空氣中混著血氣,是飼主在殺喪屍。

她也很聰明。

從她與其他人的對話中,秦彧能聽出來她有自己的主見,而且很有勇氣……

直到那天清晨,秦彧從夢中醒來,晃了晃有些炸毛的腦袋,張著粉粉的嘴巴打哈欠。

他仍舊被包在溫暖的布袋中,被飼主護在懷裡;

但今天有些不一樣,他看到了一絲光亮。

秦彧一震,他眼睛睜開縫隙了!

欣喜若狂的幼崽和自己的眼皮努力鬥爭著。

待視野逐漸變得清晰,他迫不及待地抬起臉,去看好心的飼主。

從他的方位隻能看到飼主白皙的下巴尖。

就在這時,飼主低頭看了眼扭來扭去的小崽子,一張凝白而漂亮的麵孔,就這麼完完全全、毫不保留地映入幼崽的眼簾。

飼主的臉很小很白淨,鼻頭是少見的微翹,眼型似貓瞳孔很黑;

睜圓時很乖巧,不作表情或是冷臉時就顯得有些疏離。

「睜眼了?」女孩兒很驚訝,眉眼微彎。

懷裡的幼崽不作反應,已經完全呆住了,耳朵周圍的毛毛和胡須都因極度的震驚而飛翹。

很快,它嗷嗚的聲音變得尖銳,在飼主懷裡拚命掙紮。

怎麼會是她?!

秦彧如遭雷擊。

那張臉,他絕對不會認錯!

白阮!

從秦彧8歲那年,白阮就住進了秦家。

他雖不怎麼喜歡白阮的性格,好歹把她當半個家人。

可是這盡享了秦家和秦老爺子照顧、養育的孩子,上輩子勾結外人背叛自己,還害死了爺爺!

怒火和驚疑讓秦彧難以保持冷靜,他更接受不了的是,這些天救助、照顧自己的人,竟一直是自己視為仇敵的人。

白阮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不是早就和徐海清離開了白葉城、去海島避難了嗎?

她為什麼會救自己?

難道她知道白虎幼崽的軀殼中,其實是自己?

……

種種疑問不斷冒出,但最讓秦彧在意的是:

既然白阮沒有登島,那爺爺是不是也……沒有死?

他上輩子就在懷疑老爺子的死因。

秦老爺子心髒不好,一直在在軍區海島養病,身邊都是熟悉他病情的專業醫護人員,怎麼會在白阮上島後就忽然發病暴斃?

大概率是聽到了自己的死因,是被他當親孫女的人狠狠插了刀子。

秦彧不斷掙紮。

他能接受自己變成幼崽一無所有,但卻接受不了這些軟弱、無能,暴露在曾經的敵人、仇人麵前。

這讓他感到屈辱。

尤其那人還是白阮,是背叛秦家、害死老爺子的元凶。

若早知道救他的人是白阮,他還不如當時餓死在路邊。

可秦彧的抗拒和掙紮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白阮甚至覺得他在撒嬌、在發泄精力,按著他的腦袋哄孩子似的:

「好了好了,別折騰了,到地方了就讓你放放風。」

抗議無果,秦彧想要逃走。

短腿還沒在地上撲騰兩下,就被抓了回來。

他拒絕仇人的嗟來之食,卻被掰開嘴巴塞進奶嘴,像餵豬仔一樣被餵食。

他凶白阮,讓她滾開,張口卻是奶凶奶凶的嗷嗚;

反被白阮拉開爪子,吸貓似的埋進肚皮一頓猛蹭,讓他渾身炸毛。

精疲力竭的秦彧恨得牙癢。

意識到反抗不得;

意識到自己現在隻是一隻弱小的、誰都能一伸手就把他腦袋搓得東倒西歪的小貓咪,他決定要臥薪嘗膽忍辱負重。

暫且忍耐下來;

待他長大些、積蓄了一些力量,他會讓上輩子那些人都付出代價。

思緒沉沉,白虎幼崽圓而幼態的眼中掠過凶光。

還沒沉穩片刻,一隻手從旁伸出,張開纖白的手指包住他毛絨絨的腦袋搓揉,給他揉得四肢一蹬嗷嗚亂叫。

……

之後到達了4號基地,秦彧一直在觀察白阮。

一開始他以為,白阮也是重生的。

很快他又推翻了這個猜測,覺得不像。

人的下意識反應是不會作假的。

處處細節反應出,白阮的確對末世並不熟悉,很多後世的常識她都像第一次接觸。

她甚至不認識白葉城附近的路。

如果她是重生的,肯定第一眼就能認出常彪。

憑她那膽小懦弱、自私自利的性格,明知道常彪是異能者且為人狠辣,怎麼可能站出來去幫助那兩個女人?

她應該也沒發現自己的異常。

否則上輩子她就是死在自己手裡的,若是知道當愛寵飼養的虎崽其實是他秦彧,早就把自己悶死了。

可白阮若不是重生者,又的的確確和上輩子完全不同了。

更聰明,更謹慎,更會演戲……

她會像獵手一樣,在冷風呼嘯的房頂靜靜趴上兩個小時。

會在夜深人靜時偷溜到曠地,自己進行體能訓練。

睚眥必報,一邊偽裝無辜小可憐,一邊掄起拳頭把人打得哀嚎連連……

太奇怪了,她們就像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

對,就是兩個人。

上輩子的白阮經歷了七年末世,依然是驕縱自私的,和一些異能者一樣從骨子裡認為普通人是螻蟻。

哪怕是重生了,也不可能變成另一個極端。

秦彧開始懷疑,這裡可能是平行世界。

若真是如此,他似乎不該怨恨這個世界並沒有作惡的白阮了?

秦彧心情復雜,久違地感覺到茫然。

很快他甩甩頭。

不,這輩子她還是幫徐海清偷了自己的家族徽章。

秦彧想,自己不能這麼輕易就被軟化,畢竟白阮一向會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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