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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灃市人民醫院神經內科候診區,廣播響起叫號通知。

「請19號閆明生到第三診室就診。」

溫隨拉開門剛走出診室,就頓住腳步,看向不遠處飄落的一張紙條——是掛號單,他現在對這物件已經相當熟悉。

對麵那位老者右手攥緊拐杖,正動作遲緩地彎身。溫隨兩步近前,先撿起那張紙條遞過去。

「謝謝你啊小夥子。」

老人邊說著話邊直起月要,溫隨等他將掛號條接回手裡便徑自離開了。

靠近走廊盡頭,分診台電子屏上投出時間:九月二十七日(星期六)上午10:35。

今天的醫院比平常人少,溫隨直接走到窗邊,有風透進來,勉強沖散些許消毒水味。

不知不覺,已經十五日了……

溫隨靜靜靠牆站定,目光掠過街麵穿行的車流。

身後一陣腳步由遠及近,溫隨不用回頭就知曉來人是誰。

他轉過身,梁舒臉上掛著尋常微笑,「等久了吧?剛讓大夫開了點安神藥,你不是總睡不好麼?」

這裡的避重就輕溫隨聽得出,自然也不難猜到,梁舒之所以肯讓他自己先出來,還是為單獨同醫生說話。

溫隨麵上不露聲色,隻瞥了眼她手裡的藥袋子。

梁舒仔細將紙袋折起來塞進包裡,拉好拉鏈,「我們出去吧,等你爸……」

話音戛然而止,梁舒的手也頓在半空,似乎要碰觸什麼的動作,卻因目標的突然避讓而撲了空。

溫隨垂下眼眸,漆黑眼底冷冷瞧不出喜怒。

短暫沉默後,梁舒笑了笑,像是為緩解尷尬,先小步走下幾級台階,才復又接上方才的話,「你爸今天開車來,正好帶我們四處轉轉。」

梁舒語聲和藹依舊,溫隨卻沒忽略她神色間閃過的那絲失落。

半月時間足夠溫隨了解,梁舒剛才那動作或是出於習慣,但本該習慣她的,卻早已不是本人。

隻不過梁舒對此一無所知,而自從醒來就被當作「特殊病患」的溫隨,所幸也沒有強迫自己做戲以迎合別人的必要。

**

走出醫院老院區大門,去往新院區停車場還需繞行兩條街。溫隨與梁舒並排走著,中間相隔一人的距離,誰也沒說話。

一場秋雨剛過,潤濕腳下方磚。灃市,城如其名,自溫隨來後就沒大見過晴日。

老城區街巷望衡對宇,琵琶牆蜿蜒、青黛瓦連片,短短兩條路中還能經過一座小石橋,橋下錯落溪流,逶迤水係穿城而過,處處是撲麵來的潤澤。

溫隨不是第一次走這段路,卻每次都有相同新鮮的感受。

大抵見慣荒漠孤煙與日塗戈壁的人,突然置身塞北之外的江南風物,都得好一陣恍惚,因為這裡實在是太過安逸了。

安逸到就連潺潺水聲也像遠在天邊,不甚真切。

隻是今天這種安逸裡又似乎多了不同。

正這麼想,水聲裡便增添了些人語。笑聲朗朗,飄入耳中倒不突兀。

非要說哪裡古怪,就是那些聲線清晰跳脫,明顯來自孩童,但眾多悅然的笑聲中,獨獨揉進個沉穩的青年音。

溫隨暗道自己真是閒得,竟在意起這微末小事。

他跟在梁舒身後,向上十幾台階,剛走到拱橋中央,倏忽一道聲響伶仃清脆,猝不及防鑽入耳裡。

溫隨抬眼,望向剛剛笑聲傳來的方位。

一片柳林掩映,不見人影。

嗖——咚!突兀聲須臾將潤澤空氣洞穿。

極其短暫的又一聲,被完全捕捉到,溫隨這次沒聽錯,是他再熟悉不過的、箭矢破空時箭羽與氣流糾纏的聲音。

箭杆震顫發出的嗡鳴猶帶回響,在腦內放大至清晰、尖銳。

若非足夠清醒,溫隨幾乎以為自己回去了,回到最後那座界橋旁。

可當他循著聲音來處,來到一片高大的黑色立網前,分明看見裡麵聚集了許多人,身穿他不熟悉的服飾,交換他不熟悉的語言……

很顯然,他仍在原地。

已經歷過不止一次失望,溫隨麵無表情的臉上僅僅掠過層冷灰般的漠然,正要離開,卻聽梁舒問,「想看什麼?」

她走近前,也注意到那邊人頭攢動,「公園裡在辦活動嗎?好熱鬧。」說著還朝內張望。

溫隨並不想湊熱鬧,但見梁舒似有興趣,便耐著性子等下來。

場邊的擴音設備裡樂曲播完,傳出一道洪亮的嗓音——

「本次揭幕儀式的重頭戲,古代大射禮表演即將開始!請大家準備就座觀看!」

大射禮?

雖然對有些語言尚一知半解,但這個名詞溫隨卻絕不陌生。

前方寬場盡頭草靶連排,藍天下格外醒目,方才還喧鬧的人群安靜了,伴隨若有若無的古琴聲,場地中央圓形高台上走出一個身著冠冕華服的男人。

溫隨自小熟記《周禮》,其中射禮相關更是倒背如流。若他辨識不錯,那人身上十二章冕服,代表的是西周天子。

而大射禮正是周天子秋祭選拔「射官」的儀式,典籍中記載程序繁復而隆重,周王之下由小臣師及諸公、卿、大夫共列射廬、升堂就席,是一年一次的盛會。

但這裡顯然不是西周朝,經過這麼久觀察,溫隨能夠判斷,他目前所在的時空不屬於任何史書所載。

台上的「周天子」緩緩張開雙手,做了個向上的動作,隨即從台下後方又魚貫走出十幾人來,皆是身穿禮服,攏袖而行,唯有一人與其他不同。

那人手執長弓,上台後便朝草靶方向,挾四支箭搭弦,蓄勢待發。

想必他就是本場大射禮的「司射」了,按照儀程,射人們正式選拔前,需由司射先取四支箭作為示範。

看到這裡溫隨也明白了,不僅場內各人所站位置和朝向皆按品級講究,連遠處箭靶樣式也照禮書所述做了區分。

周天子用「虎侯」(侯:箭靶)與諸侯所用「熊侯」,射道長度明顯不同,一目了然。

而司射發出的四支箭,第一支射中士人箭靶,第二支射中諸侯箭靶,最後兩支射中天子箭靶,整個過程也是按部就班遵從儀製。

雖說《周禮》中有提及「大射禮」,但更細致的流程溫隨也是從一些散帙殘篇裡了解的,沒想竟在這裡得見,意外之餘也不由連續地看下來。

就這樣待到儀式結束,圍觀人群都差不多散去,溫隨才轉身。

梁舒站在不遠處的樹下,正低頭打電話。

她沒看這邊,溫隨也不著急過去,便又望向裡麵。

初時並沒注意,這時才發現,圍網側邊四麵都掛有同樣的紅色條幅:中華傳統射藝文化節開幕暨灃市射箭公園落成儀式。

「同學?同學?」

直到對方走到跟前,溫隨才確認這聲「同學」是在叫他。

「嘿,打擾你啦。」

說話的是個身材微胖的年輕人,見溫隨看來,趕忙從懷裡抽出兩本冊子,剛遞出手卻在抬眼時明顯怔了下。

「……」溫隨稍皺眉,還是禮貌接過對方已經遞來的東西。

年輕人很快回神,局促地笑笑,「抱歉,我瞧你在這站挺久了,來看文化節的吧,是不是沒約上票?」

溫隨低頭看向手裡的彩色冊子,封麵有一人正在射箭。那副弓箭的樣式與他所知、以及方才儀式上用的都不大相同。

對方沒收到回應也不氣餒,又接著補充,「進不去沒關係的,我們箭館是市箭協備案的正規機構,也是這次活動的承辦方之一。」

箭館?溫隨若有所思,視線上抬打量這位年輕人。

「哦對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鄭許然,是飛羽射箭俱樂部的教練。」

鄭許然報上姓名,主動替溫隨翻開宣傳冊的某頁,介紹照片上各種弓。

「今天我們有免費體驗活動,你既然來了就別白跑一趟,看看這些設備有沒有趁手的,可以隨便試。」

雖對這番話不能完全理解,但對方過於殷勤的態度,難免令人生疑。

溫隨本就心有警惕,剛想借故走開,卻陡然瞥見宣傳冊下掉出來的後半頁。他抬手將那頁掐住,稍微一帶整張紙便完全呈現眼前。

「看上這把了?」鄭許然沒發覺溫隨異樣,笑著誇獎,「挺有眼光的啊,你等等我這就給你拿來。」

他興沖沖轉身,結果愣住,「……人呢?哪兒去了?剛還在這做示範來著。」

鄭許然邊說邊四處張望,終於尋到某個背影,「有了,席哥!」

他更大聲叫了兩次,可惜這時廣播裡響起活動配樂,喊聲瞬間被蓋過。

不過溫隨已經循著鄭許然朝向,發現了他口中的「席哥」。

那裡位於活動場地中心,清一色都是穿白上衣的男女老少,許多人身上都配有相似的射箭裝備,可溫隨一眼就鎖定那人,確切說,是他手裡那把弓。

陽光將狹長弓影打碎,輪廓似分明又不分明。

溫隨眯起眼,徑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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