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最後的尊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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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們用飯的露天廣場,在陸知解開上衣露出月要間疤痕時,嘈雜的人聲瞬間鴉雀無聲。

陸知月要上的疤痕,是一個來自燕然的徽記,燕然人在擄掠奴隸時,會用烙鐵給奴隸們打上烙印,一輩子給主人當牛做馬。

在極其看重出身的年代,一旦印上奴隸烙印,這樣的恥辱和低賤身份的象征將終身伴隨,永遠也洗刷不掉。

燕然軍圍城時,最初作為試探攻擊的兩個萬戶,羅樹和格亞就是奴隸出身。

即便扌莫爬滾打爬到萬戶這樣的高位,依然擺脫不了貴族們視為豬狗的輕蔑眼光,永遠也得不到真正的重用,每次出戰,不是擔任損傷最大的前鋒,就是別人軍功的踏腳石。

甚至連燕然太子蘇格,都被蕭青冥禮尚往來刺了一個奴印刺青,若是傳揚出去,隻怕太子地位不保。

更有甚者,恐怕會被燕然王「榮譽處死」。

高傲如蘇格,也不得不受蕭青冥要挾,屈辱地簽下退兵書。

當初,蕭青冥從燕然俘虜營換回來的俘虜們,大部分都已經被刻上了奴隸烙印。

他們多數被刻在胳膊上,平時為了不被人看見,都用一條白布把手臂裹起來,就連洗澡睡覺也不摘下。

陸知則被刻在月要上,平時都有月要帶纏住,仔細小心著不被發現。

可惜紙包不住火,終於還是被人發現捅了出去。

陸知心一橫,將上衣掀起,將這份一生最大的恥辱暴露在眾人麵前。

「哼,你們不就是想看這個嗎?老子給你們看個夠!」陸知收斂起了平日裡萬事不放在心上的懶散模樣,眼神變得乖戾又凶惡。

短暫的沉寂後,露天廣場上很快響起陣陣竊竊私語。

「傳聞果然是真的!沒想到,就連新上任的指揮使都是燕然人的奴……」

「噓,小聲的,小心被聽見,不要命啦?」

「本來就是嘛,那個指揮使自己脫了上衣給我們瞧的啊,又沒人逼他……」

「這麼說來,那些幽州的敗軍都是奴隸咯?」

「哼,本來就是在幽州被燕然軍打得丟盔棄甲的敗軍之將,後來又投降了燕然人,所以才呆在俘虜營裡的。」

「一群降兵、逃兵還有潰兵罷了。」

「被老百姓罵賊頭軍的,就是這些人吧?」

「聽說他們還搶過老百姓的糧食,被罵也就算了,為啥連累我們?我們可是堂堂中央禁軍,怎麼能和這種家夥混在一起?」

眾人的議論聲越來越大,引得附近更多過來用飯的士兵好奇圍觀,繼而開始驚訝地指指點點。

他舉目掃視一周,森寒的眼光挨個瞪過去,周身充斥著從屍山血海中沖殺出來的氣勢,有些人不服氣想嘲諷幾句,都被他瞪得憋了回去。

在陸知身後,那些幽州兵們既惶恐又羞恥,他們沒有陸知這樣公然暴露恥辱的勇氣,也沒有瞪視回去的氣勢。

他們本以為自己僅剩的那點可憐的自尊心,早已在燕然軍的俘虜營中被踐踏光了。

可是事到如今,原來他們這些被糟踐過無數次的幽州兵,還是卑微地希望能保留最後一點尊嚴的。

本朝以來,武人的地位每況愈下,不僅見到文官要行跪拜大禮,權貴更是視如豬狗,連老百姓都要罵一聲賊頭軍。

倘若軍營中也有鄙視鏈,他們大約是最底層的那一批了吧。

軍中地域歧視由來已久,昔日在燕然大軍圍城時,張束止和守城偏將,就是否出城迎擊燕然太子,當著黎昌的麵爭執過一番。

張束止被偏將嘲諷,也隻能強自忍耐,敢怒不敢言。

軍中,邊防軍瞧不起禁軍,禁軍瞧不起地方軍,地方軍瞧不起幽州敗軍,現在還要再加上最底層的奴隸敗軍。

起初幽州兵們把自己身上奴隸刻印的事瞞得很嚴,但大家都在軍營過集體生活,是根本沒有秘密可言的。

這幾天終於被人發現,傳了出去,漸漸就有人開始心裡不平衡了。

陳玉安經過最初的愕然後,忍不住笑出聲:「陸指揮使,你這是做什麼?難道戰敗失地,為了苟活向燕然人投降,再被打上奴印,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嗎?」

「還不是多虧了陛下仁慈,赦免了你們這些逃兵降兵的死罪,甚至還給你們進入禁軍的機會,若是我啊,該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才是。」

他身後的幾個親兵都哄笑起來。

陸知冷冷盯著他,太陽穴青筋微起,他踏前一步,高大的身軀壓迫過去:「你說什麼?」

他身後的幽州兵們越發顯出怒色,再也忍不下去,騰地站起身來,絆倒了木凳,打翻了飯碗,白粥灑了一地。

不斷有其他士兵聽聞了消息匆匆趕來,有的幽州兵一見自家長官被羞辱,立刻擠出人群,往他身後聚集。

陳玉安哪裡會怕區區一個幽州奴隸兵,他緩緩收斂笑意,同樣踏前一步,視線與之針鋒相對。

「怎麼?陸指揮使是耳朵不好使了嗎?」

他可不會忘記,就是這些家夥,白白占去了本該屬於他們勛戚的軍官位置,繼續放任這些外人囂張下去,以後哪裡還有自己的容身之處?

陳玉安身後一個指揮使嘲弄地冷笑一聲:「你們這些外來的幽州降兵,不要太囂張了,若非陛下網開一麵,你們本來都該是死罪!」

「這裡可是中央禁軍!不是你們幽州,哦,不好意思,我差點都忘了,幽州不就是舍在你們手上嗎?」

「你們可倒好,麵對燕然人就唯唯諾諾,投降的投降,潰散的潰散,給人家當奴隸當狗。」

「現在仗著陛下恩寵,竟敢跟我們禁軍吹胡子瞪眼?」

陸知身後的幽州兵們勃然大怒:「你罵誰是狗?!」

指揮使指著他的鼻子:「別忘了,燕然人圍城的時候,可是我們禁軍舍身忘死地守城,而你們在做什麼?隻怕在幫燕然人製作攻城器械吧!」

「我們堂堂禁軍,憑什麼跟你們這些沒有貢獻的奴隸平起平坐?!」

他的話立刻引起了不少禁軍心有戚戚地點頭。

這些話句句誅心,紮在陸知等幽州兵的肺管子上,那是他們願意的嗎?

陸知親兵臉色激動地漲紅:「我們指揮使是比武比出來的,是陛下親自賜的指揮使,所有人都看見了!你有什麼不服的?」

陳玉安嘿笑道:「比武比出來又怎樣?聽說還有好幾個指揮使,甚至副統領,將軍,都是自幽州出身呢。」

「你們既然這麼能耐?又如何在幽州被燕然人打得屁滾尿流?連老家都丟了。」

陳玉安揚聲道:「諸位,明明我等禁軍才是真正的有功之臣,為何叫幽州的敗兵奴隸騎到我們頭上?」

「你們受得了一個投降燕然,給燕然人當奴隸的人做你們的長官嗎?」

他身後的一眾親兵立刻起哄,引著大群內心極度不平衡的士兵齊聲反對。

長官身上刻著燕然人的奴印,這傳出去,他手下那個士兵能抬得起頭來?

將來在戰場上遇見燕然軍,還不被嘲笑死。

陸知隻覺一身火氣瘋狂上湧,太陽穴仿佛要爆炸了一般突突直跳,他身後的幽州兵此刻也完全被激起了怒氣。

兩撥人開始逐漸推搡起來,也不隻是誰喊了一聲「禁軍不要孬種!」,雙方彼此的怒火終於被徹底點燃了。

陸知一把揪住了陳玉安的衣領,也不管他是什麼身份,跟太後什麼關係,照著他那張看著就令人討厭的臉,一拳掄上去!

當場將人打倒在地,其他人懵了一瞬,立刻反應過來,陳玉安手下的親衛反擊,跟陸知身後的幽州兵扭打在一起。

陳玉安也不是吃素的,爬起來就沖陸知揮拳,被後者敏捷地側身躲開。

兩人死死抓住彼此的衣襟,你一拳我一腳,身為軍人好勇鬥狠的一麵被徹底激發,雙方逐漸從推搡變成了混戰,從兩個指揮使打架,變成了聚眾鬥毆。

露天廣場瞬間大亂,許多外圍士兵都莫名其妙被波及進來。

彼此間的信任崩塌,還如何能把對方當成能交付後背、一起上戰場的戰友?

蕭青冥接到禁軍大亂的消息時,第一時間帶人趕了過來。

現場早已打得狼藉一片,桌椅板凳倒了一地,白粥亂灑,茶碗杯子不知摔碎了多少個,滿地都是碎片。

陸知陳玉安兩人打得極凶,到底還是戰事經驗豐富的陸知更勝一籌,把陳玉安打得鼻青臉腫,自己身上也掛彩好幾處。

皇帝在太監的唱喏聲中踏入廣場時,正好看見陳玉安被陸知按在地上揍,其他士兵們也打得氣喘籲籲。

「統統給朕住手!」蕭青冥一聲沉聲爆喝。

他身後一眾武將臣子們臉色一個賽一個難看,尤其張束止更是惱火至極,他已經聽聞了始末,這次又涉及到幽州兵的事,也不知陛下會怎麼想他們。

這三萬餘人的禁軍中,幽州兵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一旦處理不好,戰鬥力無法凝聚還是小事,最可怕的是好不容易重整的軍隊,分崩離析。

書盛看了看皇帝陰沉盛怒的臉色,一揮拂塵,尖刻高聲大喊:「皇上駕到,爾等還不速速跪迎!」

身後一群如狼似虎的宮廷侍衛魚貫而出,迅速將廣場封鎖包圍,又有侍衛將鬥毆的雙方分開,押著他們跪在地上。

陳玉安捂著紫紅一片的臉頰,爬到蕭青冥跟前,哭訴道:「陛下,這些人反了!陸知先動的手,我們不過是玩笑幾句,您看,陸指揮使竟然把我打成這樣!」

陸知也不甘示弱,被侍衛扣著,努力抬起頭,倔強又凶狠的眼神自下而上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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