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此地淨土（1 / 2）
注意看，這個男人叫小帥！
他正把繩子綁緊在一座純金蓮花燈盞上，在頭頂甩啊甩瞄準，奮力朝著上方那個洞口拋去……
歐陽戎覺得，如果這真是別人對他的惡作劇——用藏起的攝像機拍素人，那不久後大夥認識他的方式，估計就是配上這套煞筆開場詞見麵了。
「我告訴你，我管你這是爛俗惡作劇，還是鬼壓床做夢，抑或是真的極樂淨土……誰也別想攔我回去考研！」
歐陽戎蹲在一座蓮花石台的邊沿上垂頭，乾澀的嘴唇嘀咕著，他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手裡金色的蓮花燈盞，正在認真的打緊繩結。
這是一座幽閉的地宮，四麵牆壁隱隱遺留著一些褪色的壁畫，正中央地麵上擺放著一尊半米高的束月要仰覆蓮座。
除此之外空盪盪的。
唯一光源是它上方十米處天花板的一個圓形洞口，約莫井蓋大小。
這也似乎是地宮唯一的出口，一束灰蒙蒙的月光從中斜落下來，恰恰落在了不顧形象蹲在蓮花台座上的青年身上。
「早四晚十備戰了一年，這周末就要上戰場了，你以為落個井就能困住我？就算是佛祖的井也不行！我告訴你，必不可能！」
「敲電子木魚，積賽博功德，獲機械福報，升極樂淨土，見機甲佛祖對吧？這個我熟。」歐陽戎倒是月匈有成竹。
再去打聽了下，原來這寺裡有一座百年許願塔，裡麵還有一口福報鍾，積累了足夠功德後，去敲一下便能獲得福報，心想事成。
他的手機和羽絨服全都不見了，找遍了地宮也沒有，取而代之的是一件陌生的白色襴衫。
他身側地上有摔斷的半截蓮燈，另外半截飛到去了牆角，裡麵有各色珠石從中散落一地。
「施主為何一意孤行，好不容易升到這方淨土，別再墜入那座阿鼻地獄了。」
「那個，你剛剛說什麼？」
外麵是一場大水，至少至少也是一場咆哮上百裡的山洪，甚至，可能是類似《舊約》裡的耶和華滅世洪水。
很快，歐陽戎頂著雨水爬上去了大半，此時隻需伸手就能扌莫到井口的岩石，而鼻子也忽然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檀香。
眼下他手裡這個撿來的蓮花燈盞，也不知道是真金還是刷了金漆，掂量了下好像挺貴重的。
沒有翻不出去的井洞，隻有攀登的考研人！
不過打完雞血歐陽戎並沒有馬上行動。
歐陽戎站在蓮花座上，用力抹了把臉上的雨水。
可惜是屁股狠狠著地換來的。
這事說來有點繞。
從他記憶裡最後那幾幀畫麵推測，他應該是失足掉進了寺裡某個缺蓋的井裡。
歐陽戎又掃了遍這扮相奇異的三人，怎麼看怎麼覺得他們不像是考研的，但還是忍不住嘀咕：「你們真不出去？」
而且他對自己臉很熟悉，雖然地宮烏漆嘛黑的，找不到一麵鏡子，但他大致扌莫了下後，發現八成錯不了，除非是重生了胡歌或冠希。
歐陽戎其實對此是持唯物主義懷疑態度的，但保不準現在年輕人的焦慮真的大到佛祖都知道了呢？佛祖還真接這業務了……
就在這時，他突然發現，上方被烏雲擋住一半的月亮顫抖了起來。
「為啥？」
剛剛在最靠近洞口的地方，他不僅聽到了山洪咆哮、狂風怒號的聲音，還隱隱聽到了……很多人的哀嚎。
權且當作心誠則靈吧。
果然，這年代還信教的都有點神神叨叨的，還不如人家混漢服圈的妹紙。
結果，第二天他就被封號了。
歐陽戎欲言又止。
孱弱個體在這種偉力麵前根本不值一提……考研也是。
被拋出去的那隻蓮花金燈『鬆綁』滑落了回來，連帶著短暫失聰的歐陽戎一起墜下，再次摔回了現實……
點進這功德塔，裡麵主要有一個電子木魚，和一個福報鍾。
還有一位是個抱膝埋臉的女孩，本就骨相纖細，卻穿了身古風漢裙，便更顯瘦弱。
起這麼早，一看就是老考研人了，排個隊都不忘刷題卷一下……歐陽戎感嘆，剛也要掏出手機，就有個小和尚兩指夾了張二維碼，戳到他鼻子前，叫他掃一哈。
在沒被月光照到的漆黑處，隱約錯落著三團黑影：
「不能再拖下去了，單詞還沒背完呢。」
一位倚牆斜靠的老道士，像撮箕一樣地張開兩腿坐在地上。
可是到了地方，又是熟悉的長龍般的隊伍，他便直接繞路上山，想看看有沒有其它門可以走。
約莫十米高的距離，某人就像一隻爬牆的小蚯蚓，一聳一聳的往上『拱』。
第二次，中了，扔出去了！
可他一拉，又從洞外滑回。
「別囉裡吧嗦了。」鶴氅裘老道換了個坐姿變成盤腿打坐，同時後挪離歐陽戎遠了點，他不耐煩道:「好良言難勸該死鬼，大慈悲不渡自絕人。」
他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個渾圓的洞口像個井蓋口——那個讓他失足掉下來的井口。
歐陽戎坐在地宮冷硬的地麵上，渾身濕漉。
不過幸好隻是摔了額頭，沒摔到臉。
整個人和隻水猴子似的縮在一件寬大黑羽的鶴氅裘裡，抱臂緊裹著，似是畏寒。
其身後不遠處，臉色始終平靜的枯槁僧人，又做出一手指地，一手指天的姿勢。
聽見『出去』二字，枯槁僧人像是剛從堅冰下的北海撈出，不可抑製的渾身顫栗起來。
正準備再擲的考研青年身子忽然僵了下，垂目默默看了下，身上這襲他一直刻意去忽視的陌生儒袍。
果然還是在寺裡！歐陽戎心下鬆了口氣。
於是當晚，歐陽戎就用電機、齒輪、筷子還有橡皮搗鼓出了一個物理連點器，把它和手機擺在床頭櫃上狂刷功德，而他悠哉背完單詞，直接聽著大悲咒睡了。
第二日一早，憤慨不平的他又去了趟東林寺，想找他們理論理論……好吧，其實是想裝下無辜，試下能不能解封。
「施主，此地是蓮花淨土，上麵乃無間地獄！」
他忍住了，把話咽了回去，搖了搖頭。
地宮外忽然傳來隱隱雷聲，還未等反應，這夜雨就落下了。
在顫抖的…是整座地宮，和他。
不氪金施主隻能狂肝了，別看歐陽戎考研單詞還在abandon那躊躇不前，但其動手折騰能力這塊，從小就是滿級人類。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一切驟起喧囂又歸於了平靜。
歐陽戎終於理解『地動山搖』與『天地變色』這兩個詞的真正意思了。
這不是他掉下來前的那身衣服。
對了，其實應用右下角還有一個『限時捐錢兌功德』的選項，不過歐陽戎直接忽略了，下次吧……算了下次也不一定。
他忽然回頭，朝身後方的黑暗招呼了聲：「餵，你們也過來搭把手，我上去後把你們也救上來。」
枯槁僧人一手指地，一手指天，「此地是蓮花淨土，上麵乃無間地獄！」
歐陽戎仰首，雨滴砸在泛青的眼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