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悔（1 / 2）
陸伯看著兒子的樣子，蒼老失望的眼睛裡也不禁流露出一絲心疼。
多年以來，在無數次對這個兒子感到失望後，他本已打定主意無論這小子露出何等慘狀自己也絕不會再有同情憐憫之心。
隻因為這家夥過往欺騙過自己太多次了，早已成年成人的他非但沒能接過頂梁柱的責任，更是將自己辛苦半生積累揮霍，如今更是要把他們父子兩這本就見底的家再掏個底朝天。
可是看著他這副慘樣子，陸伯也不禁想要伸出手去摩挲一下兒子受傷的臉。
但他還是忍住了隻是艱難地吐出一句：「自……自作自受啊，自作自受啊！」
「大……救我啊！大！咱把字簽了吧，那幾畝田咱不要了……」
陸伯沉默了，扌莫著懷裡的田畝確權冊，滿是老繭的手在上麵輕輕撫扌莫著，仿佛是在扌莫著愛人的頭發。
「這田，是我和你媽給上堯村做活，每天從天蒙蒙亮做到晚上老鴨都回籠了，做了兩年多，生產隊批給我們的……拿到田本的當天，你媽開心滴很咧，到鎮上買了半斤鹵豬頭肉，給我帶了二兩燒白乾，還跟我一塊喝了兩杯。她那會喝酒哦，一口下去嗆得從鼻子裡出來了，她還說上麵那畝要做旱田，栽芋頭苗，芋頭苗一定要用隔壁村李老錢家的，他家的苗長得好……還有水田要用蔡芳家的稻種，抽得穗才飽……」
陸伯聲音低沉，但是臉上是少見的笑容，語氣中是最為純樸的眷戀，不像是在說田，更像是在說一段往事。
客廳大桌上立刻被清理出來，兩張文件被擺了上去，一張是土地轉贈接納協議書，一張是田畝確權產證冊。
艱難地寫完自己姓氏後，他抬頭看了一眼，目光落在香閣旁邊懸掛的相框上，黑白的照片裡是自己媳婦那年輕的音容笑貌。
但是陸伯沒有理睬他揣著田畝冊子就往屋外跑去。
圍觀的村民中很快也有人上來製止，但是勸架的看著這個陣仗也不敢太上前，隻是沖著喊道：
啪嗒~
昂貴的塔芙那朵打火機發出清脆的聲音，冒出一縷幽藍色火苗，這種產自歐洲的手工打火機機身上有著紅銅色的繁復花紋，扌莫在手中有一種溫潤的手感，趙天寶很是喜歡這種感覺。
滿是老繭和皺紋的大手在過去各種農具都能輕鬆掌握運用，可如今是拿著一根再輕巧不過的墨水筆都有些微微抖動仿佛力不從心。
老男人閉上了嘴，微弱的笑意也僵硬在臉上，用手撐著水泥地板，用力撐了兩次才從牆角站起來。
「對對！報警了！」
作為少數認識的幾百個字裡，寫的最熟練的三個字，陸伯從沒覺得原來寫名字是一件這麼困難的事情。
突發變故，場上最著急的卻是陸成飛，眼見自己的救命稻草突然飛走，他差點膽都嚇飛出去，趕緊上前一把攔住老爸。
「老子叫趙天寶，我爸是趙六河，想報警的就去報好了，我倒要看你們誰敢報？」
「這不是那陸大伯嘛，怎麼搞的這麼多人都在打他？！」
「怎麼搞的？」
甚至還把窗戶關上，不讓自家小孩看到這一幕。
「打人啦！打人啦！」
「給我攔住他！再跑直接腿打斷，老子不差他一條老腿的錢！」
這突然變卦自然便讓那趙總本就不多的耐心消磨的一乾二淨，臉色也不再平靜變得猙獰起來：「媽的……老東西給你臉是吧？我爹能收你的地是你的造化！」
「你覺得呢？我是不是正經做生意的？難道我是土匪強迫你來莊子裡玩，強迫你賣田了麼？」
他忽然一把抓起田畝冊子，拔腿就跑嘶啞得吼道：「這田我不能賣！不能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