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棘扣(1 / 2)
夜裡睡得不太安穩,紛亂的夢境碎片一幀幀襲來。
夢裡教堂昏暗,一片死寂的灰白。
角落處立著個身影,看不清麵容。
那人抬起她的無名指,在上麵箍了一枚冰涼的戒指。
她低頭看,戒指是手銬的形狀,內裡似有鋸齒,緩慢割破她的皮膚。
教堂的鍾聲轟然響起。
溫雪瑰驀地睜眼,恍惚地看著滿窗白光,分不清自己在夢境還是現實。
半晌,她悶悶地攥緊了被單。
燙金的客房服務單靜靜躺在床頭,上麵寫著幾支名酒。
她看了一眼,搖搖頭,翻身下床。
今天要去參加油畫家沙龍,路易斯教授也會在現場,不適合做清晨飲酒這種荒唐事。
她咬住發圈將頭發紮起來,又從梳妝台上的糖罐裡抓了顆糖,塞進嘴裡。
這日是陰天,雲朵像沉沉的棉絮,灰蒙蒙地遮住半壁天光。
好在沙龍安排在室內,燈光柔和,精致的餐點一字排開。
人人都氣質出眾,即使是上了年紀的長者,打扮也時髦亮眼。
溫雪瑰跟一群傑出的同行待了大半日,天南海北地聊創作,心情逐漸好起來。
結束時已是下午,佛美的老同學cris過來打招呼。
她穿得大膽高調,緊身背心上滿是lv的logo,月匈前沉甸甸地墜著一條大溪地黑珍珠。
「雪瑰,好久不見。
」她說了兩句不太地道的中文,又笑著換回意語:「你還是那麼漂亮,一起去逛逛嗎?」cris是本地人,家境極好,是個購物狂。
約人逛街,十有九次是去托納波尼路。
那條街道優雅奢華,兩旁開滿了高級時裝和珠寶店。
溫雪瑰沉吟片刻,想到反正要給家人帶些禮物,便點了頭。
這一逛就到天黑,霓虹燈點點亮起。
兩人大包小包拎了不少,cris意猶未盡,又約她去酒吧狂歡。
她還沒應聲,手機忽然震了震。
街上人來人往,離cris的車還有段距離。
溫雪瑰將能掛的紙袋掛手腕上,掛不住的放地上,這才扌莫出手機。
預感成真,果然是艾倫。
[雪瑰,晚上有空嗎?]也正是此刻,晚風卷著街邊店鋪淡淡的香薰味,輕盈地撲至鼻尖,繾綣得像一個口勿。
她抿抿唇,雙眼映著霓虹,微微一彎。
酒吧之約就此泡湯,cris開著粉色跑車風馳電掣送她回酒店,一路嘖嘖驚嘆,是什麼樣的男人才能俘獲她芳心。
「我也想見識一下!」cris難掩期待,「我能等他來了再走嗎?」溫雪瑰愛憐地拍拍她的黑珍珠項鏈。
「沒門,甜心。
」回到酒店後,她先是有些心虛地將紙袋統統藏好,又在梳妝鏡前坐下,摘掉那對用鑽石圍成logo的大牌耳環,最後才開始補妝。
-奔出大堂時,雲層仍未散去,夜色濃沉,月華極淡。
艾倫就站在門口,身形隱在夜幕裡。
單手插袋,散漫又隨意。
他仍穿著一件很簡單的黑外套,不是什麼大牌,可出現在他身上,就有種說不出的清落氣質。
從沒見過這麼適合穿黑色的人。
笑意止不住地從眼底蔓延出來,像春雨後滿枝瘋長的花。
她一路奔至艾倫身前,明明已離得很近,卻還是忍不住被那股熟悉的清冽氣息牽引,垂手貼過去,又往他懷裡湊了湊。
艾倫隱去眸底微詫,唇角輕抬,單手勾住她手腕,直接把人帶進懷裡。
似是怕她不好意思,聲音壓得極低,輕附在她耳邊。
「想抱就抱,那麼委婉乾什麼。
」正所謂一回生二回熟。
溫雪瑰沒作聲,前額稍稍用力,朝他月匈口一懟。
似是想抗議,卻一點威力也沒有,像一隻亮出肉墊示威的小貓咪。
少頃,她便矜持地結束了這個擁抱,率先向前走去。
艾倫兩步跟上,又極自然地抬腕,將她的手捉進掌心裡。
「剛剛想什麼呢?」她問。
不知是否錯覺,他獨處時的模樣,總讓人覺得陌生又寂曠。
「聽小提琴。
」艾倫看向大堂內賣力演奏的樂師,薄唇稍勾:「拉得不錯,可惜錯了兩個音。
」兩人並肩漫步在街道上,晚風拂過,將行道樹搖得簌簌作響。
本該有些涼意。
但她貼著艾倫溫暖的掌心與小臂,便絲毫不覺得冷。
他的手修長清瘦,僅虎口處有一點軟肉。
溫雪瑰的手不安分地亂動,抓住他虎口輕輕捏了捏,隨即翹起唇角。
「我們要去哪呀?」艾倫將她不安分的手指攥入掌心,嗓音沉沉帶笑。
「你猜。
」這一猜就沒個邊際。
晚上光線不足,視物比白天模糊許多。
卻愈發襯出他白得發光的冷調膚色,也將那俊美無儔的五官,暈染出一層朦朧清雋的氛圍感。
她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除了初見時是晚上,他還從未在夜裡約過她見麵。
再看他走路的方向——似乎也離他居住的那個街區,越來越近。
溫雪瑰埋頭走路,腦海裡卻湧出各種光怪陸離的遐想。
縱使不著邊際,她心裡還是蔓延出小小的緊張與期待。
生怕自己現在的表情顯得傻乎乎的,她緊緊繃起唇角,努力做著表情管理。
就這麼鬥爭了一路,連沿途的風景也沒怎麼注意。
隻是隱約感覺到夜色深沉,小徑僻靜且寧謐,似乎很適合做一些繾綣又浪漫的事。
這時,耳邊忽然響起他的聲音。
「到了。
」她沒想到會在這裡停下,怔忡著抬起頭,眼前驀地豁然開朗。
此刻撥雲見星,天幕之中星芒搖曳,偌大的歐式花園靜靜屹立於蒼穹之下。
紫藤蘿正值花期,繁茂的珠串簌簌垂落,花氣襲人。
她還沉浸在遐想裡,乍見這麼敞亮的花園,下意識道:「你是要在這……?」話音未落,立刻將後半句緊急咽回去。
「嗯。
」艾倫哪知道她在想什麼,懶散應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