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昭陽殿。
楊安和夏依相繼被按跪在地。
輪椅上的瘦削少年垂著眼,雙手橫執一條蛇骨鞭,骨鞭倒刺鱗次櫛比,尖端銀白如針。
「還不肯說嗎?」蕭殷福青白的手指收攏,握起骨鞭,抬手揮下,甩在楊安身前兩寸的地麵,砂石飛濺。
楊安害怕得牙齒顫抖,閉上眼睛回避。
「下一鞭打的便是你們的皮。
」蕭殷福病態地笑著,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像野獸獠牙,森白陰冷。
「這種鞭子最適合折磨你們這些奴才,不會傷筋動骨,也不會當場要了爾等的命,卻能逼得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夏依身子一顫,露出驚恐之色,頓時趴伏在地,不斷叩首:「殿下去了東宮,其他的我們一概不知!求小公子饒過奴婢們!」「還不會把人找回來嗎?」蕭殷福背抵輪椅,渾身散發著觸目驚心的邪惡,他抬鞭指著夏依,「就你了,去叫方子衿回來,莫要向他通風報信,否則……」長鞭玩似的甩出,橫劈楊安的頭頂。
楊安的冠帽被打落,蛇骨鞭的刺扯下幾縷頭發,飄落地麵。
他的身體抖得更加厲害。
夏依雲瞧見鞭子上的血跡,起身的雙腿癱軟,倒坐著向後縮起身子。
「看來是沒明白本公子的意思。
」蕭殷福輕輕一勾唇,舔了舔牙齒。
蛇骨鞭狠厲地甩向夏依,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猶如奪命響尾。
夏依緊閉起眼睛,驚恐地捂住半張臉,長鞭落下,帶起一聲清脆又短暫的鞭打聲。
可她遲遲沒有感受到鞭子甩在身上的疼痛。
周遭陷入詭秘的安靜,緊張的心跳聲在安靜的氣氛下清晰可聞。
「嗤。
」蕭殷福嘴裡發出鄙夷的聲音,「一個奴才而已,竟也有人舍不得。
」夏依提心吊膽地睜開眼,隻見黑衣少年立在她身前,手掌握緊蛇骨鞭,血沿著鞭身往下落。
「主子……」夏依嘴唇顫動,看見來人,眼眶一緊,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主子……您不可以……不……」她嘴唇翕動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少年握緊掛滿倒刺的長鞭,臂肘猛地拽向身後。
蕭殷福毫無防備地被一股力道拉起,身子踉蹌著跌下輪椅,一臉空白地望著方子衿。
「你怎麼敢……!」蕭殷福被少年拉著衣襟提了起來,少年的臂力驚人,單手便提起他整個人。
蕭殷福這才發現,方子衿的眼眸盛著一片不正常的紅。
他倚然不是那個風華絕代的十五歲少年,也不像當年那樣的冷若冰霜,拒人千裡,如今的他更像一個隨時會失控的怪物。
郇州一戰,究竟是折了他的骨,還是泯了他的人心?蕭殷福瞪大眼睛,噗嗤一聲笑出來:「傳說中的天之驕子,勇猛無敵用兵如神的少年將軍,終究與我殊途同歸,成為一個毫無用處的廢人!」看戲的於太妃終於坐不住,手中的茶盞放下,「碰」的一聲,高腿老紅木圓凳跟著震了震。
「方家小兒!放開福兒!你敢動福兒一根寒毛,本宮叫你有命進來沒命出去!」方子衿聽話地撒開手。
蕭殷福狼狽摔落,他的雙腿早已萎縮,方子衿放得太快,他直愣愣地倒在地麵,椎骨鑽心作痛,臉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屁股火辣辣的疼。
宮女們手腳麻利地抱起蕭殷福,扶坐上輪椅,而後蕭殷福的臉一陣扭曲。
於太妃身邊麵白眉淡的太監,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鼻孔朝天懟著方子衿:「一個不容於世的男妃,竟敢對小公子出手?太妃娘娘的地方,容得了你個武夫到處撒野?!」方子衿像是遇到了難題,眉頭緊鎖。
他求知若渴,目光認真地詢問:「皇宮不是皇帝的,而是太妃娘娘的,太妃娘娘是長輩,所以官比皇帝的還要大,是這樣嗎?」少年皮膚白皙,眼神深邃孤傲,眼白還殘留著少許血絲,詢問語氣也是淡淡的。
在場所有人都不覺得這是童言童語,皆以為方子衿是在斷章取義地反諷。
於太妃大怒,反手砸在茶桌上:「豎子無禮!休逞口舌之快!」蕭殷福假惺惺道:「娘娘息怒。
陛下倒是吩咐過,要好好對待這位未來廢後,讓他在後宮舉步維艱,不得快活。
我們自是不敢違背陛下的。
」方子衿俊臉變白。
蕭殷福遞給白麵太監一個眼神。
白麵太監微微頷首,瞪著方子衿,張牙舞爪地嗬斥:「你是想惡心死誰?若非先帝下旨賜錯婚,後宮怎會容得下一名男子!你當真以為陛下好男色喜龍陽?陛下不過是盡孝道,才留你至此。
你莫要給臉不要臉,以為自己就是未來皇後了,可謂笑掉人的大牙!」龍傲天在半路上聽說蕭殷福拷問昭陽宮的人,長腿一邁,走得飛快,林青青不過是懶得追,跟丟了幾步,就被人扣了頂黑鍋。
方子衿日後還會變回那個手段狠辣的龍傲天,林青青當然不能認下這口鍋,進門時臉色便不大好。
於太妃挺直背,餘光掃向門口。
林青青今日一身淡金色,佩戴白綬玉雙佩,加寶飾,泛光華。
她沉著臉,不自覺給人一種壓迫感。
於太妃雍容典雅地沖方子衿微笑:「二郎,你也太過直白坦率了,本宮一句戲言,你何必當真。
你說本宮的不是,本宮不予計較,為何連陛下都敢諷刺?本宮的人見不得陛下遭受丁點兒汙蔑,口不擇言了些,二郎切莫心懷怨恨而胡亂編造。
」方子衿盯著於太妃,嘴唇抿得死緊。
林青青左耳進右耳出,把太妃夾槍帶棒的話當耳旁風,眼神示意帶刀侍衛把方子衿手裡的蛇骨鞭拿走。
方子衿乖乖地張開手指,神色冰冷,一句解釋的話都沒有說。
「方才是誰說,朕吩咐過要好好對待皇後,讓他在後宮舉步維艱,不得快活?」林青青目光冷然地在眾人身上掠過,最終定在蕭殷福身上。
「朕何曾吩咐過人羞辱皇後?朗朗乾坤口不擇言,是腿疾未好,又患耳疾?身患耳疾,早日尋名醫還能救治,若是心疾,那便無藥可救了。
」原主一向默認苛待這件事,用行動冷落方子衿。
不曾給誰下過命令。
你們在自己頭上扣頂黑鍋還不滿足,硬是給我也整了一口嗎?求求了,別鬧。
於太妃神色淒然:「青青,起因是方家二郎害死福兒豢養的祥獸。
我們不曾招惹過方家二郎,他卻平白無故在我們頭頂撒野。
冤有頭債有主,他難道不該向福兒認錯嗎?」林青青眼皮沒抬,對著少年下命令:「說對不起。
」方子衿整個人都僵住了,良久才出言:「對不起。
」他很快也意識到自己做得不對,他不該隨便扌莫路邊的小黃雞。
林青青故作好奇:「太妃既說是祥獸,不如呈上來讓朕看一看,也好為蕭小公子尋一隻一模一樣的。
」於太妃用絲帕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淚,幽怨地半掩杏眸:「新的也取代不了原來的。
到底不是陛下餵養的,哪能體會福兒的心情呢?」「呈上來吧。
」林青青直接下命令,黑眸沉靜,表情淡然得不正常,「朕給你們做主,不好嗎?」於太妃斜眼瞥向蕭殷福。
蕭殷福緩緩搖頭。
於太妃心領神會,哀嘆一聲,疲憊道:「青青,此事便到此為止吧,哀家累了。
」蕭殷福陰冷地瞪了方子衿一眼,被人推著離開昭陽殿。
氣勢洶洶的一大群人偃旗息鼓,魚貫而出。
方子衿眼珠微動,昭陽殿內目之所及一片狼藉,他跑過去查看楊安的情況。
楊安的額頭被蛇骨鞭蹭破一層皮,傷口不深,不算嚴重,隻能算皮肉傷。
「奴婢沒事,主子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