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2)
「殿下,您身體可有何處不適?」陳霖仔細問詢,以防救治不及時,出岔子。
迷情散對旁人來說,是助興的藥,對一身是毒的方子衿而言,未必。
方子衿剛想搖頭,記起方才險些氣走林青青的沉痛教訓,攪著手指說道:「我頭很痛,非常痛。
」少年眼巴巴地望向林青青:「哥哥抱抱我就不痛了。
」陳霖誤會了方子衿天真無邪的話,以手抵唇輕咳:「陛下,殿下的情況有些復雜,不能再服用藥物,煩請陛下觀察他幾日,期間若出現四肢疼痛的情況,可能會有無法預料的危險,若無,便是無大礙。
」方子衿慢悠悠開口:「我四肢疼痛,很痛。
」陳霖聞言色變,又為方子衿診治了一番,實在無法從他混亂的脈搏裡,探出那一點微不足道的藥量引起的變化。
陳霖凝眉注視方子衿的神態,發現他的神色沒有異常,平靜得近乎詭異,他很難相信方子衿說的話。
「再觀察觀察。
」陳霖抱著僥幸心理說道。
方子衿也不在意,趴在桌案上玩自己的手指。
陳霖走後,林青青又探了探他的脈象,和陳霖的感覺一樣。
方子衿身上的毒是當世用毒最厲害的毒妃所下,摻雜無數劇毒,毒素衍生出千種變化,於某一個臨界點達成相互製衡的狀態。
但這個平衡被方子衿從未嘗試過的迷情散影響,穩健的脈象也因此出現變化,變得雜亂無章,顯現出平日探不到的中毒之症。
而陳霖不開藥,也是怕擅自用藥改變方子衿體內的毒素平衡。
若是用錯藥,便不是在救他,而是在害他,以至於讓人無從下手。
見林青青一次又一次扌莫他的脈搏,方子衿眉眼帶出了點溫柔笑意,趴在桌上乖乖任林青青探脈。
身體實在太難受太痛,他便把腦袋搭在胳膊上,眉梢都是一派安寧之色。
「哥哥,你要不要抱抱我?」少年從未想過他的提議能被林青青采納,問完就把自己說過的話拋之腦後。
林青青關心他的身體,縱容他搗亂,容忍他折斷鹿盧劍,卻從不親近他。
/>話本上都是騙人的。
方子衿眼底閃過一抹暗色,泄氣地把臉扣在桌案上。
林青青敲了敲桌麵,提醒道:「沾到朱砂了。
」少年抬起腦袋,額頭撞到朱砂盤,留下一道艷紅的朱砂印。
林青青瞥了一眼,低頭繼續處理公文。
方子衿軟聲道:「哥哥,有你在真好。
」林青青莫名其妙,頭都沒抬:「有多好?」方子衿抬手用拇指和食指比量,示意隻有一點點。
林青青表現不在意,卻暗戳戳地覷了幾眼。
林青青:「……」她就不該好奇。
林青青唾棄自己。
方子衿手指比量完,張開懷抱道:「哥哥若是能抱抱衿衿,那就是有衿衿的懷抱那麼大的好。
」油,好油。
林青青低笑一聲,手中的筆在掌心翻轉,敲了方子衿的額頭。
「別撒嬌。
」「這是撒嬌嗎?」少年若有所悟,跟著林青青笑了起來,「那便是撒嬌吧,哥哥高興就好。
」林青青額角輕靠著筆端,偏頭看向方子衿,看見他逐漸發紫的臉色,收斂笑意,凜眉去探他的脈搏。
「會比以往更痛嗎?」聽著外頭雨打殘葉的簌簌聲,少年抿唇不語,倦麗的眸子彌漫起黑霧一般詭秘莫測。
兩人同時沉默下來。
方子衿下巴吧嗒地砸在桌子上,像是才醒過神,白皙如玉的手沾上朱砂,淡淡道:「我感覺不出來。
哥哥,你相信有一種人嗎?他每日都痛苦地想死,可每次都舍不得死,他怕自己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少年扯了扯嘴角,他沒有笑,隻是控製著自己不顯露抽搐的嘴角,不暴露出他深陷在一個無人理解的另一個世界的慘然。
林青青開口說:「我以前見過一個人,明明一副全世界都不稀罕的模樣,像從裡到外被掏空,隻剩下一具皮囊,可他還是想要活著。
人若死了,便是一捧飛灰,活著至少還能等。
」方子衿問:「等什麼?」林青青輕聲道:「等一個奇跡。
隻有拚命地活下去,才有機會看見曙光。
」方子衿微垂眼簾,看著覆著細繭的手指。
不置一詞。
方子衿最後就宿在太璟宮的配殿,林青青收拾完東西,踏入配殿給方子衿探脈時,他已經睡下。
夜晚,林青青做了一個夢,夢見方子衿代表大宣和東胡使者比賽蹴鞠。
乖張崽抬手一指擂台上高掛的旗幟,對林青青說:「等著妾為你揭竿而起。
」林青青低笑了一聲,便聽見寢殿的機關響動聲。
她驀地睜開眼簾,從榻上坐起,一道修長的身影立在黑暗中,他走向林青青,哭得傷心而絕望,淚水劃過清瘦蒼白的麵頰。
「哥哥,我好疼。
」少年站在林青青十步之外,殷紅的血從他的心髒位置向下流淌。
不好,機關。
林青青廢止所有機關,快步過去抱起吐血的少年,焦急地向外跑:「我帶你去找陳霖,他可以救你,堅持住。
」少年氣若遊絲,靠在林青青耳邊哭泣:「哥哥,我好想抱抱哥哥,我不想死。
」林青青被門檻絆住腳,身體向下摔倒。
她一激靈,睜開了眼。
林青青望著窗外的晨光,抱著頭痛的腦袋想要哀嚎,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怎麼做這麼奇怪的夢。
一場夢中夢之後,林青青換身衣物,提起精神去配殿查看方子衿的情況。
少年安然地躺在床上,臉色較之昨日有所好轉,他身體自愈能力很強,體內的毒素不斷中和,在排斥和交融下再次達到新的平衡。
方子衿的脈象恢復平緩,林青青鬆了口氣,正要起身,少年的睫羽顫了顫,睜開迷茫的雙眼,視線落在林青青身上。
「你……」林青青發覺他眼神裡的陌生,便有一種不太妙的預感。
方子衿略微迷茫地眨了下眼睛,又仔細看了看林青青,打了個哈欠,啞聲道:「哥哥早。
」林青青:「……」自己嚇自己可還行?不對,這有什麼可怕的,該來的總會來的,她才沒有害怕。
林青青冷淡頷首,一臉淡定地起身上朝。
方子衿身體轉好後也沒有搬出太璟宮,林青青不說,他就不動,大有把自己永遠紮根在太璟宮的趨勢。
林青青乾活的時候,他趴在桌邊睡覺。
林青青用膳的時候,他就坐在對麵跟著用膳。
林青青上朝的時候,他就麵朝窗外發呆。
時間一長,林青青就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
發呆?龍傲天幼崽喜歡發呆嗎?不是給他一根杆子,他就能翹起整個地……呃,就順著爬到她身邊嗎?鶯時,也就是三月,桃花盛開的日子。
林青青收到新科殿試名單,其中有一個叫慕丞時的人。
原著提到過這個慕丞時,他是於嚴秉一手提拔的門生,和於嚴秉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此人來自東胡,改名換姓用了一名書生的身份。
林青青叫來唐堯,讓他合並調查於嚴秉和慕丞時,慕丞時的身份是一個突破口,以他為切入點,或能順藤扌莫瓜,找到於嚴秉叛國的證據。
影二來報,有黑衣人潛入鎮國府,但具體有沒有放東西,沒探查出來。
林青青看過原著,對鎮國府的書房有個大概的判斷,親自走一趟找到的概率會更高。
她半夜潛入鎮國府,找到一份與東胡交易的信函。
還未將信函收入懷中,便見一道黑影閃身進來。
影二和影首在外麵望風,什麼人能從他二人眼皮子底下悄無聲息地混進來。
來人看見林青青便出手探取她手中的信函,兩人一來二往,對方愣是沒碰林青青。
「朋友?」林青青趁他失神,迅速將信函塞入懷中。
周遭沒有燭火,林青青看不清黑衣人,黑衣人沒有傷她,大概率是發現望風的影首和影二,得知了她的身份。
不管對方是誰,林青青都不欲與他糾纏。
這份信函是根據真正的叛國信函偽造的,於她還有用處。
真的信函殷昊手上沒有,那是於嚴秉的命,他不可能把自己的把柄交給殷昊。
黑衣人似乎也不想信函落在她手中,與她交起手來,次次都對準她懷裡的信函。
林青青暗罵自己蠢,把信函放在懷裡,真讓黑衣人拿到信函,她最大的秘密差不多也暴露出去了。
林青青一著急,踢到書房裡的瓷瓶,眼看著花瓶砸落下來,黑衣人旋身接住,將花瓶送回,林青青跳窗跑得無影無蹤。
黑衣人偏了偏頭,施展輕功追出去。
影首和影二收到信號,往林青青離開的方向追尋。
離開鎮國府,林青青沒有立刻呼喚影首和影二,她不確定直接出聲後喚來的是影衛,還是尾隨她的黑衣人。
保險起見,林青青躲進一戶無人居住的院子,藏了起來。
她算著時間,覺得人怎麼也不可能再回來找她,才從院子裡走出去。
夜涼如水,一柄利刃落在林青青的脖子上。
「好漢,有話好好說。
」林青青轉過身,麵向黑衣人,望見他的眼睛,微愣。
眼熟。
林青青第一個想法是,眼熟。
沒等她再去細看,黑衣人的手指探向她懷裡的信函,林青青怎麼可能讓他取信函,淡淡開口道:「你將東西交給我,我還能幫你。
若你拿走,下一次便不會有這般好運了。
」林青青思索,黑衣人認識她,最有可能是兩個陣營的其中一個,要麼是為了保護鎮國府,要麼是為了陷害鎮國府。
不殺她,便說明主動權掌握在她手上。
黑衣人動作一頓,很快意識到林青青的話模棱兩可,對付任何人都管用。
而林青青趁機打開他手中的長劍,抽劍架住他的脖子:「小心,此劍削鐵如泥,你動一下便會身首異處。
」黑衣人沒有林青青膽大,也可以說他不覺得林青青會給他留一條命,便沒有輕舉妄動。
林青青盯著黑衣人的眼睛,眼中有探究和疑惑,伸手扌莫向他臉上的麵巾,手指停在半途,心中有了一個答案。
「罷了。
」林青青收回手,「信件是偽造的叛國罪證,鎮國府不該背負這樣的罪名。
」黑衣人落在信函上的目光移開,注視林青青的眼睛。
林青青心裡覺得古怪,這時,影二和影首落在她身邊,黑衣人轉身離開,輕功之快,與林青青真實情況不分上下。
難怪半日都沒甩掉。
拿到東西,林青青便回了宮。
她取出信函仔細辨別上麵的內容,東胡的文字與宣國的文字不同,這種文科生該乾的事,顯然不是她能點的金手指。
林青青把信函上的字拆分寫在紙上,讓影二帶著這些字多找幾個東胡人翻譯。
雖然靠著穿書金手指,她大抵知道信函上寫了什麼內容,但這件事情牽涉甚大,越謹慎越不容易出岔子。
處理完信函的事情,林青青便看見方子衿揉著眼睛從配殿走出來,他軟軟地叫了聲『哥哥』,然後就趴在林青青手邊,半闔著眼簾昏昏欲睡。
林青青暗嘖,破天荒地動手rUa了把龍傲天的腦袋。
龍傲天迷茫地抬起頭,半眯起鳳眸,像隻金毛享受著林青青的特別對待。
影帝。
林青青在心裡佩服了一句。
想起郊外五裡追尋,跑得她腿疼,林青青報復般地把他一頭柔順的頭發打亂打散。
少年不知自己為何會遭到林青青如此摧殘,不聲不吭地拿可憐巴巴的眼睛看她。
林青青問:「怎麼還沒睡?」方子衿垂眸低聲道:「沒有哥哥在,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