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8【論史】(2 / 2)

加入書籤

果脯和肉脯,擺了好幾盤,終於能打打牙祭了。

李含章幾杯果酒下肚,就開始吹牛逼:「俺若在廣南做官,定要整頓武備,好好教訓那些交趾蠻夷!」

「是該教訓,」朱銘嚼著果脯附和,舉杯大呼道,「些許化外蠻夷,竟敢僭稱小中華,還跑來大宋寇邊劫掠。且滿飲此杯,遙祭蘇相公泉下之靈!」

「正應如此!」

李含章先倒滿一杯酒,朝著南方潑灑於地,重新斟滿之後再飲:「遙祭蘇相公!」

四十多年前,越南政權興盛,對內自稱華夏,對外自稱天南小中華,出兵二十萬入侵宋朝的廣南路。

蘇緘率領軍民奮死守城,他僅有州兵2800人,又招募鄉兵1000餘人,固守邕州(南寧)四十二天,斬殺敵軍一萬五千餘人。

本來是能守住的,因為敵軍不善攻城。

偏偏來的宋朝援軍,被越南軍隊擊敗,原地投敵不說,竟教越南人如何攻城。種種方法都被蘇緘破解,越南軍隊已打算撤軍,投敵的宋軍卻不願走,又教敵人壘土數丈高,通過土堆殺進邕州城。

蘇緘拚死巷戰,全家37人殉國,隻剩突圍求援的長子幸存。

這事兒朱銘當然知道,因為太特麼丟人了,廣南軍民被屠殺十餘萬(也有說幾十萬),徹底撕碎了大宋朝廷在南方的遮羞布。

喝酒祭奠了蘇緘,李含章又聊西北局勢:「如今河湟已定,自置西安州(寧夏海原)後,蕃羌之民皆不敢再入寇。依俺看,朝廷就要與那西夏決戰了,屆時若俺不能考得進士,便索性去西北投軍殺敵!」

這貨純粹就是扯澹,他一個州判之子,就算自己願意投軍,也會被老爹給活生生打斷腿。

「能不打仗,還是不打為好,」白崇彥嘆息道,「一個河湟開邊,就讓利州路民不聊生。真要再跟西夏作戰,苛捐雜稅再起,老百姓怎能承受得住?」

鄉紳土豪,也是老百姓,他們也得麵臨戰爭攤派。

李含章搖頭道:「雋才兄此言差矣,隻有徹底打服了西夏,西北疆域才能安定,朝廷每年可節省軍費無數。軍費省下來,天下百姓自然富足。」

「或許吧。」白崇彥苦笑。

李含章就是那種學生黨鍵盤俠,聊起軍事一腔熱血,而且似乎還研究過陣圖,真打起仗來恐怕跟朱銘一個樣。

這廝滿嘴酒話,扯完西夏,又談遼國,恨不能親自收復燕雲。

白崇彥對打仗不感興趣,主動轉移話題,問道:「大郎既熟讀經典,可曾研習史書?」

朱銘嚼著肉脯回答:「《史記》通讀過,其餘史書,僅隨便翻翻。」

「可如『公私』二字,對《史記》別有心裁?」白崇彥考教道。

朱銘說:「略有心得。」

白崇彥興致勃勃道:「不妨道來左酒。」

朱銘說:「楚霸王的本紀,與漢高祖的本紀,太史公有些地方寫得自相矛盾。」

聽聞此言,李含章也問:「哪裡矛盾了?」

朱銘咽下嘴裡的肉食,娓娓道來:「且說彭城之戰。劉邦先是西撤至下邑,接著又往南,在濉水與靈璧間與項羽交戰。繼而與呂澤合兵,最後撤到滎陽。」

說著,朱銘用手指蘸茶水,在石桌上畫起來:「這是彭城,沛縣在北邊,下邑在西邊,靈璧在南邊。太史公在項羽本紀裡記載,劉邦隻帶數十騎遁逃,親自回沛縣尋找家人,尋到兩個兒子。中途為了逃跑,把兩子數次推下車。這逃跑的方向不對啊,不但不對,而且完全反了。劉邦往北邊跑,想帶兵撤往下邑,必須穿過或繞過項羽的大軍。」

白崇彥和李含章二人,聞言皆認真思索起來。

朱銘繼續說道:「而高祖本紀裡的記載,劉邦並沒有回沛縣,是在撤軍至下邑時,才派人回沛縣尋找家人,且隻找到了兒子劉盈。既然隻尋得一子,又哪來的數次推兩個兒子下車?」

「好像……真是如此。」李含章猛然酒醒,此刻隻想回去仔細翻閱《史記》。

朱銘又把一個果脯塞嘴裡,邊嚼邊說:「即便劉邦真回了沛縣,兩個孩子能有多重,用得著數次推下車嗎?更何況追兵在後,劉邦幾次把兒子推下車,夏侯嬰幾次把孩子抱回來。這得耽誤多少時間?劉邦又不是傻子!逃命之時,馬車必然飛馳,兩個孩子被推下去幾次,就算不摔死,也早給摔殘了!」

「哈哈,然也!」白崇彥拍手贊道。

李含章此刻心悅誠服,拱手說:「賢弟真乃大才,太史公亦不能誆也!」

白崇彥舉杯道:「得此妙論,當浮三大白。」

「飲了!」李含章親自斟酒。

就在眾人舉杯之時,忽聽有人喊道:「李二郎,白三郎,俺來了!」

李含章扭頭一看,頓覺腦殼生疼,滴咕道:「怎又是這胖子?到哪裡都甩不掉。」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女生相关阅读: 鄰家今天也很可愛 苟在妖武亂世修仙 重活1998 加滿悟性的我打爆邪祟 木葉:從遇見大筒木輝夜開始 非人少女,請放過我 我輩女修當自強 犁漢 鬥羅:黑暗律動,狩獵諸神 從撿機緣開始修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