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1【身上有味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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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朱家父子求見,還帶了買地錢來。」

「請他們去偏廳。」

「是。」

正廳是接待貴客的,父子倆還不夠資格,能夠進得偏廳,已算老白員外特別關注。

朱銘跟著家仆一路前行,沿途觀察建築和裝飾,用普通話低聲快速說道:「宋代的土財主,看來也寒酸啊,外麵看著占地挺廣,進了裡麵卻簡單得很,連電視劇裡的宅子都不如。」

朱國祥說:「可能是這裡太窮,修不起太好的。」

父子倆都背著個背簍,裡麵放著鐵錢,加起來足有七十多斤。

十畝山地,視好壞情況,以及距離溪水遠近,每畝800文到1300文不等。十畝山林,通通算作200文一畝。總價:12貫600文。

「兩位裡邊請。」

「多謝引路。」

老白員外已在偏廳坐定,由於腿腳不方便,是讓仆人背著過來的。

這種場合,朱銘身為兒子不能多話,全程得讓朱國祥負責交涉,如此才更有說服力和可信度。

朱國祥拱手作揖:「鄙人朱國祥,見過老員外。承蒙老員外恩許,售出山地柴林二十畝,今日便把買地錢送來。」

「俺這條腿不能動,實在是失禮了,」老白員外坐著拱手說,「二位快請坐,把錢放下便是。」

父子倆抬手答謝,隨即放下背簍。

「看茶!」

老白員外喚來家仆,也不清點錢數,直接就抬走了。

茶是散茶,這玩意兒方便,團茶還得慢慢研磨。

當然,為了彰顯待客之道,這散茶也非低等貨色,至少比村民們喝的更好。

朱銘端起品了一口,依舊苦澀,隻不過澀味較輕。

他猛然發現了新的炒茶市場,那就是「待客用茶」。總有些客人來去匆忙,等不及慢慢點茶,這就得用散茶直接沖泡,而炒製的散茶味道,要遠遠優於蒸製的散茶。

朱國祥和老白員外兩個,一邊說話閒聊,一邊觀察對方。

都能隱約嗅出彼此身上的味道!

在朱國祥眼裡,老白員外給他的感覺,是那種科室裡的實權老油條。這類人,他見過不少,但都沒什麼深交。

而在老白員外眼中,朱國祥的談吐氣度,有點像他伺候過的某位知縣。

那位知縣,進士出身,做事喜歡親力親為,對待下屬也客客氣氣。卻用了整整兩年時間,把縣衙官吏收拾得服服帖帖,老白員外被逼得辭職回到鄉下,再不滾蛋他就該去蹲大牢了。

短時間內,能察覺出這些?

或許說起來很玄乎,但其實非常簡單。經歷過的人或事多了,除非對方刻意偽裝,否則一眼就能看出端倪,主要是觀察表情、眼神、語氣和身體動作。

當然,許多人混了一輩子,都不知道該怎樣察言觀色。

朱國祥年輕時也不會,隻曉得悶頭苦乾。後來吃虧太多,為了搶課題,被迫活成自己討厭的模樣,結果就是厚積薄發,四十歲後開始一步步高升。

老白員外試探道:「聽聞朱相公出過海,還曾率領船隊與海盜作戰?」

兒子已經把牛逼吹出去了,朱國祥隻能擦屁股:「陳年舊事,不必再提。整整八艘海船,遇到颶風侵襲,全都沉入了海底。數百船員,葬身魚腹,我抱著一根桅杆才僥幸逃生。唉,連船帶貨,十幾萬貫,也都打了水漂,搞成如今這幅模樣。」

十幾萬貫……

老白員外忍不住咋舌,他家幾代人的積蓄,算上宅子、田產和店鋪,也才勉強有萬貫家財啊。

難怪此人舉止從容、氣度非凡,竟是個破產的大海商。身上帶著的官氣,也能夠理解了,不能說是官氣,而是權位之氣,畢竟曾經管著好幾百號船員,而且還跟海盜真刀真槍廝殺過。

老白員外也沒完全相信,繼續探問道:「俺知道杭州有海商,尊駕也是在杭州出海?」

這個事情,父子倆昨晚認真商量過,出海地點說得越遠越好。

朱國祥說道:「我原籍柳州,自曾祖那代,便到廣州經商。兩三代人,漸漸聚了些家財,最初是往來於交趾貿易。交趾寇掠廣南,我家的海船也被搶了兩艘。後來乾脆跑南洋,遠航婆羅和爪哇。這兩個地方,盛產香料,一旦運回廣州,必定獲利十倍。」

「十倍之利?」老白員外難以想象。

河湟那邊的少數民族,最喜歡喝雅州的名山茶。但一路從四川運過去,也不過三四倍利潤,世上居然存在十倍利潤的生意?

朱國祥搖頭苦笑:「雖有巨利,卻是搏命賺來。老員外身居內地,或許不曉得大海之威。若遇到暴風雨,海浪湧起數丈高,能把大船當場拍碎,連人帶貨全都沒了。夏季還多颶風,老員外可知颶風為何物?」

「略有耳聞。」老白員外其實沒聽說過。

朱國祥說:「颶風從海上吹來,一直吹到陸地上。沿海居民,皆說颶風是龍王爺發怒。颶風一刮,伴著暴雨,能把合抱之木連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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