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4【莫名其妙的沖突】(1 / 2)
洋州書院的山長叫閔文蔚,今年已六十多歲。wanbeninfo
他的兄長閔文叔,最高做到正四品朝官。其學術偏向於洛學,又夾雜著一些蜀學,雖沒被打為元祐黨人,但還是罷官歸鄉鬱鬱而終。
「廟堂之上,奸臣當道;江湖之遠, 邪論縱起,」閔文蔚搖頭嘆息,「這天下社稷與聖人大道,都已是危機四伏,我輩又能為之奈何?」
陳淵說道:「蔡京已失人心,假以時日, 必定眾叛親離。」
閔文蔚問道:「以先生之才,為何二十年不科舉?」
陳淵答道:「官家昏庸,科舉做官又能怎樣?還不如潛心修學, 傳播聖人之道,多培養些後進賢能。待到時機來臨,必可一掃妖氛!」
「唉,」閔文蔚嘆息說, 「洛學與蜀學, 皆被朝廷禁止。天下各道學官, 多有邪論歪理, 如何能夠教化地方?去年夏天, 吾與利州陸提學辯論, 此人便是滿口胡言,竟還堅稱自己才是正道。」
陳淵笑著說:「那位陸提學, 在下也見過, 還算是個正經人物, 他與蔡京不是一路的。」
閔文蔚道:「此人妖言惑眾,絕非正經儒士!」
陳淵沒接這句詞兒, 他與閔文蔚交流數日,發現這位山長是個死腦筋,鑽研學問已經鑽到牛角尖裡了。
二人一路閒聊,前往食堂吃飯,不時有學生過來問候。
「學生見過山長!」
食堂門口,白崇彥上前見禮。
閔文蔚微笑頷首,再掃了一眼鄭泓等人,臉上又浮現出厭惡之色。
他對白崇彥比較看好,不願白崇彥跟鄭泓廝混,害怕優等生被差生給帶壞了。
閔文蔚完全不給學生留麵子,厲聲嗬斥道:「你們幾個,平時不好生向學,可對得起爾等父母?今年季考,若是再不合格,通通給俺滾下山去!」
「是。」
鄭泓連忙低頭受教,對此已經習慣了。
另外三個差生,也乖乖站好聽訓。
如此情形,讓朱銘回憶起自己的高中教導主任。
閔文蔚又告誡白崇彥:「汝這半年來,學問進步頗大,更當努力精進,不可與那頑劣之輩為伍!」
「學生謹遵山長教誨。」白崇彥恭敬回答。
鄭泓的腦袋都埋到月匈口, 嘴裡無聲嘀咕著,多半是在問候校長的親友。
閔文蔚轉身對陳淵說:「書院學子良莠不齊, 比不得江南人文薈萃,讓默堂先生見笑了。」
陳淵恭維道:「久聞洋州書院學風嚴肅,今日一見,果然如此,難怪能出恁多進士。」
閔文蔚對此頗為自得,說道:「玉不琢,不成器,學生非得好好管教不可。」
「該當如此。」陳淵拱手。
朱銘如今借住在書院,於情於禮都該拜見一下校長。他等校長訓完學生,便上前問候道:「晚輩朱銘見過山長。」
書院裡的學生,攏共不到三百人,閔文蔚基本都有些印象。
他見朱銘麵生,忍不住問:「你是新入學的?」
白崇彥連忙介紹:「山長,這位便是八行士子朱成功。」
「嗯?」
去年夏天,提學使陸榮返回洋州時,閔文蔚邀其至書院講學。
講著講著,閔文蔚便拂袖而走,私下裡又辯論一場,氣得差點跟陸提學打起來。他對洛學推崇備至,陸提學卻動輒貶低洛學,交流學問時不起沖突才怪。
因為陸榮對朱銘贊不絕口,閔文蔚對朱銘印象很差。
這都是報應啊,朱銘當初刻意迎合陸提學,今日就肯定要被閔文蔚嫌棄。
不可能兩頭討好的!
能討好提學使,肯定比討好一個校長更有用。
閔文蔚問道:「爾便是陸學官口中的朱成功?」
「晚輩正是朱銘。」朱銘拱手道。
閔文蔚又問:「聽說你與陸提學桑下論道,所思所想皆契合無二?難道伱贊同他的治學修身之道嗎?」
啥情況?
聽起來語氣不善啊,明顯帶著質問的口口勿。
朱銘模棱兩可回答:「小子年幼,尚且不知如何治學修身。」
這個答案,讓閔文蔚消除了一些厭惡,當即告誡道:「你寫的八首詩詞,還有你對經義的理解,俺也是有所耳聞的。你天資聰慧,小小年紀便通曉經義,切莫因此自鳴得意,還是要多多領悟正道,莫要被那邪道言論所迷惑。」
第一次見麵就被教訓,還扯上什麼邪道。
朱銘心裡很不高興,但還是態度誠懇道:「晚輩謹記。」
閔文蔚估計是長期擔任山長,窩在這封閉的小地方洋州,無論士紳還是學子都對他尊敬有加。因此,這貨有點忘乎所以,見誰都想教育一番:「陸提學的性命之說,已經淪為邪道。君子修身,當去惡向善,心中便有一分邪念,也應時時自省自責。心中有惡,便做善事也不純粹,遲早被那惡念所侵。於此一事,爾當知之,不可被人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