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回國(1 / 2)
偏偏惹你
文/by沉讓
2023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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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灼七年後再次見到沈煜是一個深秋,她回國後的第五天。
臨近傍晚,天下著大雨,風將派出所審訊室那扇沒關嚴的門窗吹的啪啪響。
她坐在青色木質掉漆的老式方椅上,對麵坐的民警推給她一杯冒著白氣的熱茶。
「謝謝!」她沖人扯了扯嘴角,一並道謝。
「不用客氣,」接著人又推給她一張紙,手指在上麵戳了兩下說:「天冷,先喝杯熱茶暖暖手,然後把這份筆錄做了。」民警好心歸好心,但態度依舊是公事公辦。
「好。」
方灼手捂在杯沿,吹了下杯麵,垂眸剛抿下一口,門就被再次推開,進來另一位穿著製服的男人,看樣子頭銜比此刻問她話的這位要高,製服肩部多了一顆五角星,過來掐月要立在一邊,問另外一個:「廖警官,還是前天那個?」
對麵坐著被喊廖警官的起身,在桌椅邊靠上,嗯的應了聲,然後沖來人向低頭喝水的方灼那裡使了下眼色。
來人清了清嗓子,敲了敲方灼麵前的桌麵:「方小姐,這樣不是辦法,明白麼?欠債還錢還天經地義呢。你回去想想辦法,那些錢老百姓一輩子的積蓄,搞了你們一套房,這倒好,遙遙無期了。大家心裡為什麼窩火知道麼?這邊得給銀行還著月供,高額利息,另一邊的房子還遙遙無期,這事兒擱在誰身上都不行。」
說完見人沒動靜,嘆了口氣,轉而又看了眼靠著桌子沿立著的廖警官,問:「口供寫好了?」
廖警官沖坐著的人挑了挑眉,「天冷,我想著讓人捂捂手再寫。」
「」來人瞥了他一眼,給了他一個你還挺憐香惜玉的眼神,然後沖門口方向偏了偏臉,示意人出去說話。
兩人往外走,關上門。
廖東,剛剛被喊廖警官的將手中的鋼筆往桌上一摔,開罵:「他媽的孫遠誌你說這算他娘的什麼事兒?」一句話帶了兩遍髒字。「他爹進去了,留他媽的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三天兩頭的被人鬧事抓進來。不管吧,人家老百姓花錢買了房。管吧,這主犯人老爹已經進去蹲著號子開始吃著牢飯伏法了,留這麼一個小姑娘被咬著不放。」
被喊的孫遠誌推著休息室一邊的椅子坐下,一反剛剛審訊室裡嚴肅的常態,敲了敲桌子,「行了,你沖我這發什麼火?這外邊一群人看著呢,該走的流程繼續走。誰讓她是方偉業的女兒呢。」接著又調侃了他一句,「怎麼,看見美女老同學,心疼了?」
廖東抓了一張辦公桌上用廢掉的a4紙掌心團了一團,往人身上丟了過去,「滾吧你!」
孫遠誌嗬嗬的又笑了兩聲。
審訊室裡,方灼冷白如紙的手指握在杯沿。似乎杯子裡熱水的溫度終於傳出來了些,緊貼杯壁的掌心慢慢開始泛起了紅。
冰冷的知覺回籠,她動了動手,捏過旁邊擺放在白紙上麵的那支筆,開始白紙黑字,一個字一個字工工整整的寫。
灰黃的燈光下,空曠的審訊室裡,她在僅有的一張桌子跟前伏案書寫。那個樣子,像極了下課按時書寫老師布置作業的好學生,連坐姿都是端正的。
「這方偉業破產了,這方家就沒別的人了?讓一小姑娘出來折騰?」廖東嘴裡咬著根煙,回頭看了眼審訊室裡垂眸寫的認真的女孩,深吸口煙轉而啪啪摁了兩下辦公桌上的電腦鍵盤,像是看看能不能查出點什麼資料。
「你不用查,」孫遠誌打斷他,「這個我知道,方偉業獨子,沒有兄弟,老婆八年前就跳樓自殺了。方灼是他的獨生女兒,他隻有這麼一個女兒。出國之前常年跟著她外婆生活,就是她死去母親的媽。之後外婆也沒了。」
「」廖東原本戳著鍵盤的手停住,掐過嘴邊的煙,將目光從電腦屏幕上移開,透過煙霧又往審訊室裡邊看了一眼。神色有點愣怔。
別說他身為方灼的老同學,放眼當年整個臨北一中,方灼在別人眼中,都是天之驕女的所在。背靠他爹的江山方氏地產,優渥的家庭條件,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
「操!」他低罵了聲髒話。接著問孫遠誌:「外邊那些個鬧事的人怎麼辦?」
「讓小劉先去給遣散了,遣散了。」孫遠誌凝眉,他也犯愁,「不然把她也送進去?現今社會可不興連坐這一套。」
「嘖!」廖東動身出去了。
審訊室裡,白色的紙張上密密麻麻黑色的字體已經有了多半張。字體很秀氣,一看就是女孩子寫的。
工整的小楷。
旁邊的那杯熱水已幾近放涼,她粉唇輕啟,緩緩吐出一口氣,白色的霧氣與透過窗戶縫隙的寒氣交融,結在眼睫毛上,晶晶瑩瑩的,上下浮動。
廖東再次推門進去的時候,看到方方正正的審訊桌子上。
白紙黑字。
她寫了滿滿一張。
開篇。
尊敬的人民公仆。
「」
廖東清了清嗓子,撩起眼皮看了眼人,總覺得這好學生像是在罵他。
上學時候,他跟著他們共同認識的某個人,沒少乾壞事。
至於他為什麼稱她為好學生,因為大家都知道,雖然方灼條件優渥,但也真的是不浮漂,實打實的好學生,每年包攬獎學金那種。
「那個——,方灼,回去想想辦法,每次這樣,也不是長久之計?你看實在不行,找找熟人,走點關係,籌些錢,把那些人安撫了,日子還要繼續過,對不對?」
廖東這番話頗為掏心掏肺,他也是實在看不過去。但是他雖然有心幫忙,卻也是無力,一片爛尾樓那麼大一個坑,不是說誰想填就能填上的。除非她願意去找下沈煜,但是臨北一中同學圈子裡都知道,他們早在七年前,因為她的突然出國,就徹底沒了關係。
「沒事,」方灼淡淡的笑,「就是總會打擾你們,挺不好意思的。」她眼裡沒什麼情緒,話語客套。
「」
走出派出所,打了輛出租車。
老舊出租車的玻璃窗被風敲打的啪啪響,隱有水漬往車窗裡滲,一縷一縷,將原本的浮灰劃開一條條長長的印跡。
跟她腦中殘留的記憶重合,臨北這座城市一如七年前,還是那麼愛下雨。
裙子被雨水澆濕了半截,她從包裡掏出紙巾簡單的處理了下。
方灼手搭在膝間的畫冊上,纖細的手指輕撫了下封麵,這是一本傳統的手工藝品剪紙收藏冊,是原本要帶給人的生日禮物。
但是鬧了這麼一出,遲到是肯定的了,沒準,都已經散場。
車子行駛了半個小時。
司機師傅啞著嗓子,深秋的季節穿著薄汗衫,黝黑的胳膊打了下方向盤,將車子停靠在路邊,拉下手剎轉過頭說:「姑娘,前麵的青荇街路太窄,我就不送你進去了,麻煩走兩步了。十公裡路,八塊錢,支付二維碼在你麵前掛著,掃碼給錢就行。」
「好。」方灼從包裡掏出手機,掃了微信支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