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扯(1 / 2)
20221228
文/周晚欲
第一次見溫辭樹這天,喬棲特意打扮了一番。
三月正是春寒料峭的時候,北風卷著纏綿的寒流,路兩旁的行道樹還光禿禿的,來來往往的行人都裹著大衣和棉襖。
喬棲穿了一件單薄的剛遮住屁股的白色露肩毛衣,踩一雙過膝的黑色長靴,一把漂亮的馬尾用黑色頭繩高高紮起,沒戴任何首飾,大紅唇足夠吸睛。
孫安琪打電話來問情況的時候,喬棲剛剛點上一根煙,她抽寶恆樹葉爆,這款煙捏破爆珠就像加入冰塊的莫吉托,冰爽之氣鑽入每一個毛孔。
孫安琪說「等會兒見到我男神幫我拍張照片唄」的時候,喬棲正被煙勁兒冰的倒吸氣。
喬棲陰陽怪氣:「我乾脆給你開直播得啦。」
孫安琪聽得出喬棲話裡的揶揄,咬牙切齒擠出四個字:「你少嘚瑟!」
喬棲呼了個煙圈,雙眸迷離的笑:「沒辦法,人家有嘚瑟的資本誒。」
孫安琪聲音立即高了八度:「你先拿下他再說吧!八字還沒一撇呢,把你雀躍的尾巴收一收!」
喬棲欣賞著指甲上的漸變晶石貓眼,悠哉哉說:「放心吧,小時候你在他那受過的傷,我都讓他在我身上還回來。」喬棲看了眼時間,「今天這頓飯,我請他吃愛情的苦。」
孫安琪:「呃……你別太自信,那可是溫辭樹。」
溫辭樹——孫安琪學生時代暗戀的男神。
也是今天喬棲的相親對象。
這個紅線是奶奶為喬棲牽的。
喬棲是家中老二,小時候因為躲避計劃生育被養在舅舅家,直到讀高中才回家住。
舅舅是個嗜酒成癮的潑皮無賴,一喝醉就喜歡打人,舅媽在喬棲記事起就被打跑了,喬棲接替舅媽成了舅舅的發泄口。她不怕被打巴掌,也不怕被笤帚抽一頓,最怕的是吃著吃著飯忽然被無緣無故擰一下大腿裡側的肉,疼得連哭都哭不出來。
她希望父母能把自己接回家,但他們總有難處,每次交流,都以「你也長大了,理解理解我們」而結束。
所以後來喬棲就不再提回家的事了。
她開始結交「厲害」的朋友,那些人是別人口中的小混混,但他們能幫她教訓舅舅,就憑這一點,她就願意和他們推心置腹。
好孩子和壞孩子的標準在她心裡變得模糊。
當她被奶奶接回家的時候,已經成為了一個從穿衣打扮到行為舉止都頑劣的人。
她和家裡其他孩子都不一樣,她成績倒數,品行不端,不受管束,也不聽勸導。開始的時候,父母覺得虧欠她,對她像對待親戚,不敢說重話,後來恨鐵不成鋼了,差點把她送到戒網癮的學校,從那之後,她和家裡人的關係更糟糕。
三個孩子裡,媽媽最喜歡從小就懂事聽話的大姐喬橋,爸爸更偏愛他的香火傳承人弟弟喬桑,天生反骨不學無術的喬棲是被父母挑剩下的選項。
如果沒有奶奶,喬棲大概就被這個家徹底邊緣化了。
喬棲能被父母從舅舅家接回來,完全是奶奶強烈要求,後來被送戒網癮學校之前,她鬧自殺,沒管用,奶奶為了她鬧自殺,才讓他們改變主意。
奶奶偏愛喬棲,所以喬棲也最在乎奶奶。
然而命運似乎總愛給人開玩笑,去年的時候,奶奶被檢查出胃癌晚期。
都說生活並不全是風和日麗,多得是那些風雨交加的日子,喬棲覺得這個雨季好像過不完了。
她就像是大雨裡踽踽獨行的人,虛張聲勢的撐著傘,卻難逃濕漉漉的命運。或者說,她本身就是暴雨一場,偶爾電閃雷鳴,經常淅淅瀝瀝。
如果這個雨總有人要淋,喬棲多希望那個人是自己,而不是奶奶。
得病之後,奶奶開始操心起喬棲的終身大事。奶奶說,你有家人,卻沒有家,這樣不好,我走後不放心。
這話喬棲聽得煙癮都犯了,後來每次相親,她都沒推諉。
在溫辭樹之前,喬棲見過幾位適齡男青年。她有想過,如果總是沒人能讓她產生結婚的念頭,她就為了奶奶隨便找個人閉眼結了婚算完。
前兩天吃飯的時候,奶奶又提起相親的事情。
喬棲上一個見麵的對象身高才一米七,和她一般高,為了相親更有效率,她把話撂在前頭:「比喬桑矮的我不考慮。」
喬桑一八三。
奶奶拍月匈脯說:「這次的一八六。」
喬棲又問:「帥嗎,有錢嗎。」
奶奶似乎特別想讓喬棲和這個人見一麵,滔滔不絕介紹說:「又高又瘦又帥!打著燈籠都找不著!還是清華畢業的,年收入百萬,父母工作也很體麵,我保證你一看就喜歡!」
彼時的喬棲聽完這通描述,根本毫無波瀾。
「您每次說帥的,都是長得像公務員的那種男人,我可不喜歡。」喬棲坐沒坐相,吊兒郎當。
奶奶著急起來:「這個小溫,是我老年大學班長的孫子,我見過的,那真是一表人才!」怕喬棲不信,奶奶手忙腳亂去翻手機,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一張照片,「喏,你瞧瞧,你瞧瞧……」
一張一寸照片映入眼簾。
這人穿著西裝,三七側背的發型,表情不嚴肅也不木訥,眼睛很亮但沒有迫人的精明感,看上去像是在和人對視,以前喬棲不知道什麼叫星眸,這次知道了。
奶奶說他不愛拍照,隻有這一張入職的公式照,但是足夠了。
喬棲大概不會輕易忘記掃到溫辭樹照片的這一秒的心理活動。
驚艷。
很熟悉的驚艷感。
這個人,她是不是認識?
喬棲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她二話沒說就把照片傳到了自己微信上,又以最快速度把照片發給孫安琪,做完這一切她一通電話打過去:「酸琪,你看看這個人是不是你暗戀過的那男的啊?」
孫安琪安靜了三秒,然後爆發出驚天地泣鬼神的:「我操?!」
髒話,多麼精準又傳神的語言。
喬棲作為孫安琪的鐵杆姐們,見證了孫安琪暗戀溫辭樹的全過程,她知道,此時此刻沒什麼比一句髒話更能傳達出孫安琪的心情。
「我死去的青春忽然攻擊我!」孫安琪語氣裡滿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驚訝,「你從哪扒到的他照片?」
喬棲:「這我相親對象。」
「……」手機那端安靜了。
再後來,孫安琪就把通話掐斷了。
半小時後,喬棲刷朋友圈,看到孫安琪發了一條:【關於:《我學生時代暗戀的男神成為了我閨蜜的相親對象這件事》。】
喬棲故意評論了一句:【我把機會讓給你?】
孫安琪緊接著打電話過來:「真崩潰啊,要是我現在單身,我就會代替你去相親,然後就像小說裡寫的那樣,和我的男神修成正果。」
喬棲說:「那你現在和老何分手,代替我去相親唄?」
「啊呸,得了吧。」孫安琪那叫一個委屈,「我是沒指望了,你加把勁啊。」
很多人都在學生時代要死要活的喜歡過一個人,那會兒以為特別難忘,後來畢業了,認識了新的人,也就翻篇了。沒有人會像電視劇裡演的那樣,等一個人就是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