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出山河(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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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不敢再做久留,單手抱著劍準備下山,方走兩步又回過頭,咬咬牙,將那挑了一整晚的柴垛重新擔上。

等他飛也似地逃至山底,朝上方仰望,山上哪裡還有什麼石燈、古觀?

他這才丟下扁擔,「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俯身連連叩拜。

·

左右不過數十步,看似有百來米遠的道觀已在咫尺眼前。

傾風一腳踩上青色的石板長階,圍牆內外的光色登時皆被挑亮。不似深夜,更近黃昏。

這裡的妖孽比她還會故弄玄虛。是跟哪裡的江湖騙子取的道?

傾風暗忖,正要推門,大門卻先從裡頭被拉開了,裡頭站了個長著山羊胡的中年男人。

對方穿了一身白色的輕薄長袍,五官隻能算得上普通,可麵龐盈盈發光,衣袖無風自揚,硬生生襯得他仙風道骨起來。

二人互相打量片刻,傾風眉梢輕跳,險些沒控住表情。

山羊胡先行客套道:「晚來亦是客,小友先請進。」

傾風略一頷首,邁步走了進去。

庭院後方有棵百圍大的古樹,繁茂的枝葉從牆後伸展而出,遮住了院內大半的天光。根根紅色的布條懸掛在枝乾上,垂落下來,看著頗為艷麗壯觀。

山羊胡立在旁側,見傾風左右張望,目有好奇但鎮定自若,甚為欣慰地冒出一句:「小友初來此地,還能如此處變不驚,不愧是我主的有緣人。」

傾風聞言轉向他,接了一句:「你主?」

山羊胡右手背在身後,眼也不眨地開始頌揚道:「我主是上古大妖的血脈,顯能已有數百年。而今的刑妖司司主白澤先生亦是他的好友。我主此番去京師訪友歸來,聽聞界南這裡蕭條零落,特意前來體察,順道受先生囑托,尋一有緣人收作小徒,隨我主修習。」

傾風沉默了。

山羊胡未在意,當她是震撼得難以成言,側身做了個手勢,引她入內:「此地是我主施展的妖域……你可知何為妖域?」

「唯有妖力深厚的大妖方能施展妖域,此地凡人不可進。」傾風緩聲道,「我也是修行人。」

她所謂的修行人,不修仙,不修道,隻修身養性、昭明法理、護國衛道。這是刑妖司的宗旨。

山羊胡笑容微變,頓了頓,問:「你是刑妖司的人?」

傾風立馬道:「不不不,我學藝不精,還不是。不過我師父是。」

山羊胡點頭,又問:「你可有領悟大妖遺澤?」

傾風嘆息,語帶羞愧道:「資質愚鈍,不曾。」

山羊胡笑道:「那你該知妖域的規矩。」

「知道少許。妖域的規則各有不同,凡人誤入,隻要不觸犯妖主的忌諱,活上一夜,便可出去。」傾風羨慕地說,「我師父說,凡人若能安然走出妖域,得妖主賞識,就有機緣可以領悟大妖的遺澤,掌天地之偉力,常人不能及。」

山羊胡滿意頷首:「不錯。」

說話間,二人已穿過側麵的小路,進了後方的大殿。

大殿前的燈火都是亮著的,左右是回廊,殿門盡數敞開,正前方可以直接看見一尊金塑的神像。

空氣裡香味濃鬱,湧進傾風的鼻腔,直沖大腦,帶來一股強烈的昏沉感,不過轉瞬被她壓下,恢復清明。

傾風不動聲色問:「這裡供奉了幾個大妖?」

山羊胡沉下臉來,低聲嗬斥道:「我主是遵從司主的囑托來此傳道,你縱是不稱一句仙君,也該隨司主的意願喊一聲先生。莫要妖啊妖的掛在嘴邊,辱蔑我主!」

傾風稍顯錯愕地多看了他一眼,不過很快收斂了神情,順從問道:「請問這裡有幾位先生?」

「擺在主殿供奉的,自然隻有我主一人。至於門徒弟子,有幾十人。」山羊胡拿腔捏調,語速緩慢,「你且寬心,我主與旁的那些妖物不同,最是心慈。此地妖域也隻有一個規矩,祭血一碗。若先生瞧得上你的天資,你來日前途不可限量,區區刑妖司都可不放在眼裡。若你與先生無緣,明早可自行離開。」

傾風隨他上前,行至門檻時停了下來,定定看著高台下方的兩尊泥像,若有所思,覺得有些眼熟。

山羊胡順著她視線瞥去,清了清嗓子,指著右側站位稍前的泥像介紹道:「這位是陳氏子弟,戍守界南有十餘載,曾經也算是個聲名煊赫之輩,叫陳冀,你當耳熟。」

「哦……」傾風恍然受教,頻頻點頭道,「確有所耳聞。」

山羊胡措詞間暗帶不屑,昂首張狂道:「他曾隨我主修習,可惜未能成為我主的弟子,後自願為我主護道,如今姑且可以算是我主帳下的一位能人。本是沒資格進這主殿的,不過我主既是來界南傳道,念其勞苦功高,還是將他擺了進來。」

「他不是刑妖司的人嗎?怎成了你主的門人?」傾風好奇道,「不曾聽說過啊?」

山羊胡斜睨一眼:「此等隱秘你自然不知。不要多問。」

傾風謙卑應是,往前走了一步,頓足回憶道:「說起陳冀,又說到大妖,我聽師父提過一兩件玩笑事。」

「傳聞有隻黃鳥,拿著神獸酸與留下的屍骨,非說自己是上古妖獸的血脈,在東城山區作亂,掠殺路人,結果被陳冀一劍製服,拔光了鳥毛,懸掛在高枝之上受日曬之刑。陳冀回界南的路上,又碰上了一隻狐狸,也很有意思……」

傾風說得不急不緩,目光往那高台上的金像淺淡一掃,唇角帶著絲譏諷的笑意:「那狐妖生有三條尾巴,該是狐族的天驕。蠻橫攔著陳冀說要試劍,被陳冀當做黃鳥的同夥砍斷了一條。狐妖心生怨懟,想偷陳冀身上的東西,結果又被砍斷了一條。不知如今已修出幾條尾巴。總不會變成一隻無尾的狐狸了吧?」

山羊胡沒有應聲,自她說到一半時月匈膛就開始起伏不定,兩手局促地擺在身側。

默然良久,腹中壓了滿腔無名氣,才終於憋出一句話:「不錯!這般人物,也隻能做我主的一個看門人,你可知我主的厲害了吧?」

這都能硬著頭皮接下去。

傾風由衷欽佩地抱了下拳,再指向左麵高台下方,那個半跪著不敢抬頭的泥人,問:「敢問道友,這個又是誰?」

山羊胡徑直上前,拍了拍那泥人的頭,將方才那點遺留的窘迫隱去,擺出比原先更為傲然的態勢,介紹道:「她是陳冀的弟子,隨陳冀戍衛邊地,勉強能在我主麵前露個臉。不過尚不能直視我主,因此在門前跪迎賓客。」

傾風歪著頭端詳須臾,困惑道:「這人的臉好奇怪啊。」

山羊胡飛速接話侃侃而談,對這類軼事傳聞極為了解:「這你就不懂了吧?她臉上戴著的這個麵具,可是上古妖獸舉父的頭骨,由人族大能打造,流傳至今。傳聞即可以震懾妖獸,也可以壓製妖力。」

傾風搖頭評價道:「這樣說來,此人大抵沒什麼真本事,還得靠法寶外力才能震懾妖獸。」

「你胡說些什麼!小兒不懂莫要胡言!」遭她一句奚落,山羊胡反倒生氣了,好似此番受辱的人是自己,當即什麼出塵高潔的神采都忘了偽裝,吹胡子瞪眼地同她爭辯,「此人在界南的惡名可是比她師父還要昭著!被她擒到刑妖司的妖怪沒有一百也有九十。如今人境還有多少真正的妖怪?你去刑妖司的大牢裡隨便喊上一句她的名字,莫說用到麵骨,單憑她自己的聲名便能震懾尋常的小妖!憑你這樣的小兒也敢小瞧她?她反手一劍,就能將你刺進六尺黃土!」

傾風不信,無辜地問:「那她可有領悟什麼大妖遺澤?是有移山之能還是平海之力?」

「你在做什麼春秋大夢!」

山羊胡隻覺同她說話甚感疲憊,這人僅懂皮毛又愛口出狂言,說的每句話都叫他哽得難受。

「你就算是把白澤拉過來,他也不能翻動一方天地啊!」

他喘了口氣,臉上盡是敷衍,一隻手仍按在泥像的腦袋上,視線緩慢遊移:「不與你說了,若你真能入我主門下,這些你自會知曉。先去台前割腕血祭,我來教你經……」

目光轉到傾風臉上時,對方恰從月要間舉起一麵灰白色的麵骨,扣在了臉上。

外形棱角皆似曾相識。

未完的聲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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