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舍離教學2(1 / 2)
狗有種短暫的被領養的幻覺,在沈雪柔的寂靜中打回原形,語句拚湊不成,在嘴裡含含糊糊地嚼碎了,孩子黏糊糊的手指牽著她,李詩怡來回穿梭,好像她天生就該在這氣氛裡似的。
扔垃圾,送孩子,順手,順路,從李詩怡嘴裡說出來都那麼容易,好像自個兒從來沒添麻煩似的,她每次都要專程繞道,騰出時間——她有些氣急,不知道是氣自己還是氣沈雪柔的沉默。
拒絕的話還是說不出來,但她忽然有了違逆李詩怡的勇氣。
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從大腿下麵把玩具和雜物拖出來扔在地毯上,不停地把小孩往旁邊放,看她不斷地往自己身上滾,心裡呆呆地想著,好,我進步了,我沒有去扔那袋子垃圾。
李詩怡走出來了,擦擦手,挑著眉毛笑了:「怎麼了這是,心情不好?今天忽然把我拉黑了,又加回來,誰讓你心不順了?跟我說說。」
誰要跟你說,她不由得一陣不耐煩,搓著手指頭上的刺青,仿佛能夠像搓灰似的把顏色搓掉,耳機裡傳出斷斷續續的喝水聲證明沈雪柔還沒掛斷。
一咬牙:「我來跟你說下,我交了個新的女朋友……我不能再過來了,你也別找我了。」
天旋地轉眼前發黑,居然真的給說出來了?一口氣說完有點兒缺氧,麵紅耳熱像上台發表演說。小孩的鼻涕蹭到她的褲腳,她挪開半寸地方。
李詩怡擦著手靜了會兒,低了頭仔細擦擦:「行。」
她覺得自己說完了,站起來,李詩怡猛地發出一聲笑,抬起頭,眼眶就紅了:「我不信,你說氣話。」
這人在感情上還犯唯心主義錯誤,說不信就不信,好像地球是繞著她轉的似的。顧一辭站在這個沒自己位置的房子裡,被這句「不信」汙蔑了尊嚴似的,迫不及待地證明自己說的是真的:「有什麼不信的,我就是……交了女朋友嘛,網上認識的,反正也挺久了,人也挺好的,我就是跟你說一下,我——」
李詩怡猛地走過來,從她褲子上把孩子撕下來抱在懷裡。女嬰嗚哇一聲哭了,在母親懷裡仰著腦袋哇哇亂叫。
顧一辭耳朵被噪音填滿,洗衣機嗡嗡轟轟地怒吼,微波爐也在轉,小孩在哭,外麵有拖拉機,樓上樓下總有一家在裝修,李詩怡在冷笑,耳機裡的沉默也吵到了她,顧一辭抿住嘴唇,昏天黑地的處境,她暗地掐住手指尖,心跳劇烈,想逃離。
李詩怡又忽然說:「我不管你怎麼想,這是你自己的決定,你愛怎麼樣怎麼樣,但你還是孩子的乾媽,就算不跟你在一起我心裡其實……」
說話之間又哽咽起來了,大人小孩高低音協奏,顧一辭把手插兜,拽著內兜手心汗濕。
耳機裡忽然說:「怎麼是這個路數。」
她定了定,不由得怨恨起來,沈雪柔逼著她當麵來說,好了,現在一攤子爛事——又撒手不管了。
「其實我真的不想一直麻煩你,我知道你也會有自己的生活……我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會念舊的,但是我真的,我真的沒有辦法。你也知道我的處境,送她去醫院我是真的沒有時間回來打掃衛生,然後他回來就還要打我……我隻有一個,我沒辦法分成兩半用,我也想打理好家務也照顧好小孩,誰讓小孩早產就是沒有辦法我就——你幫幫我,你一點也不顧及我們的情分嗎?我真的沒有別人可以幫我了……」
李詩怡說話哀求人時有種懇切的可憐,把處境攤在麵前給她看,哪怕陌生人也要分出惻隱之心。
顧一辭話音軟了下來:「但我有女朋友了,你也得自己想辦法,我今天——」
耳機裡頭沈雪柔:「你讓她滾。」
隻是頓了下,顧一辭繼續說:「我今天幫你送她去醫院,但是後麵你這種事不要再找我了,我真的沒有時間。」
耳機裡沈雪柔嘿了一聲,被她的忤逆驚訝了一下,緩緩說:「有這次就有下次的。」
見了麵復盤,顧一辭陳述理由:「我沒辦法,我已經過去了,她都那樣說了。」
「怎樣說?下次她還這麼說,你還是沒有辦法。」沈雪柔攪動著奶泡拎起勺子看看,小指翹起亮出全新星光美甲。
顧一辭:「那你中間一直不理我。」
沈雪柔:「怎麼了?你要當我的應聲蟲?我說一句你學一句?」
顧一辭不說話了,她有點委屈,從李詩怡那裡折戟沉沙回來,療效甚微,又沒辦法拿沈雪柔是問,反思了一下,不管過程如何,結果是失敗了,一時氣急,拿出手機又要把牛皮糖拖進黑名單。
「拉黑就像戰略性武器,你不拿出來的時候才有威懾性,你用得這麼頻繁,什麼用都沒有。」沈雪柔點評,把麵前的巧克力舒芙蕾往顧一辭麵前推了推,顧一辭拿起小叉子吞了一口,又有點想掉淚,但忍住了。
「我當麵就是沒有辦法。」
「那你就是還喜歡。」沈雪柔說。
顧一辭仿佛受到侮辱,咽不下去,瞪著眼站起來又重重坐了下去:「真的沒有。我就是沒用而已。」
沈雪柔:「那你對別人也是這樣是吧,就是隻要人家跟你說困難,你就也不管自己有沒有,先緊著人家用唄?」
顧一辭想反駁發現事實在頭上戴著,點點頭,但人要嘴硬:「我也不是完全沒有自我的。」
「那說明就沒有完全的自我唄。」沈雪柔挑字眼,顧一辭已經放棄抵抗了,像一團史萊姆任人劈砍,癱在椅子上:「你怎麼說都行。」
「問題是怎麼解決,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我也不是你心理導師。」沈雪柔啜了兩口奶茶,低頭看看手機,忙碌地站起來了:「紅燒肉,你記得教我做,今天有事我先走了,改天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