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1 / 2)
「……去年11月,你給了夏油傑什麼消息?」
五條悟的聲音不大,但在孔時雨耳中卻猶如驚雷般炸響,他麵色突變,霎時間滿心冰涼,慣常帶著的那副世故而又狡詐的麵具掉得乾乾淨淨。
有戲,五條悟不動聲色地想。
其實他也隻不過是鬼使神差地隨口一詐,第六感告訴他,這些年孔時雨沒少和夏油傑往來。
那沒準孔時雨知道點什麼呢?
但五條悟也沒想到居然能釣出大魚,這趟拉著夏油傑來還真是來對了,要是他自己一個人過來,孔時雨的防線堅固得和夏油傑的嘴一樣硬,沒準就給糊弄過去。
孔時雨的慌神也隻不過是一瞬,他迅速站直,眯起眼睛:「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隨你。」五條悟一哂。
他漫不經心地往後一靠,手伸到肩後,拎著兜帽又給扣回頭上,表現得正如他剛才展示出的態度一樣,很是無所謂,但孔時雨心裡有鬼,五條悟的舉動讓他連連倒退幾步,警覺道:「你在這裡對我動手,不管你麼,那就永遠都不可能知道了!」
他憑什麼這麼篤定?五條悟心底琢磨著。
這反應挺有意思,他問的事並不是隻有一個人參與的秘密,那孔時雨憑什麼有底氣用永遠這個詞來拿捏他?
「我要是有對你動手的想法,你以為你還能活得到現在?」
五條悟抬手用指尖在額頭敲了兩敲,平靜地說:「十年前你找來伏黑甚爾殺死天內理子——不好意思,這名字你估計沒印象,說星漿體你就知道了,我當時直接被伏黑甚爾一刀捅穿了腦袋,孔老板賣的是人情世故,後續問題一概無關,但這筆帳你覺得怎麼算合適?」
星漿體這詞一出,孔時雨當即右眼皮跳個不停,知道這事今天是不可能善了。
「我知道在你們這撥人裡,我的名聲不太好。」五條悟見到孔時雨目光閃爍,笑了一下,語氣和藹了不少:「有些老鼠整天說著我讓他們失去了自由,但從另一個角度看,他們還能活蹦亂跳地造謠我,是不是意味著我睜隻眼閉隻眼乾得很成功?」
孔時雨不禁在心底大罵放屁,神他媽睜隻眼閉隻眼,麵對五條悟還是得忍氣吞聲道:「我的確和夏油教主有幾分交情,可那點交情都是生意上的,每個月都會見麵打打交道,僅此而已,再沒別的。」
「我壓根無所謂你們有沒有別的。」五條悟笑著搖搖頭:「總監部也不是吃白飯的,雖然隔三岔五我都想把他們直接砍了,但也不能否認人家的確在乾點實事,比禦三家強,夏油傑十年間攢了那麼多咒靈玉,突然丟了一大半,怎麼可能那麼容易糊弄過去?不瞞你說,那群老頭已經查得七七八八,我之所以來問你也是圖個省事,既然你什麼都不知道,那就算了。」
「……」
「那就期待我下次有興致的時候,孔老板還能活著見我一麵。」五條悟很自然地拍了拍孔時雨的肩膀,眯著眼將他上下打量一遍,神情中藏著點惋惜的意味,隨後抬腳竟是要走。
一、二、三、四……五條悟每走出一步,都在心底默數。
他對孔時雨是否會坦白心裡也沒底,隻能是走一步算一步,賭注就是孔時雨這個掮客到底有多怕死。
「……」
「等等!」孔時雨忍不住咬緊牙齒:「什麼丟失的咒靈玉?那群老頭怎麼可能查這個東西,失去主人的咒靈玉隻會分散成原始咒靈的形狀,他們又怎麼可能查得著?」
五條悟也繃著的那根弦悄然一鬆,很好,賭贏了!他吊兒郎當地轉過身:「這就不厚道了孔老板。」
他微微歪了下頭:「你明明知道它們還有主人。」
五條悟身為最強的名聲,和那
副氣定神閒的做派實在太過唬人,孔時雨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他不是輕易就會被嚇唬住的人,可相較他而言,五條悟那種因為具有碾壓一切力量才擁有的底氣更加富有震懾力度。
「你想反駁眾所周知,我每天都和總監部那群老頭過不去,他們憑什麼會和我坦白實情。」五條悟又往孔時雨岌岌可危的心底防線多加了根稻草,他微微一笑:「但你也別忘了我姓什麼。」
孔時雨身體一頓。
沒錯。
很多時候五條悟的混賬做派,很容易讓人忘記他的背景。
他眼前這人就是禦三家之一五條家的家主……他就知道!孔時雨的腦中小人已經跳著腳破口大罵,他就知道五條悟和總監部之間反目成仇的戲碼都是演的!這幫人才是利益一致的共同體!
五條悟的目光從孔時雨身上的血跡劃過,懶懶地用腳尖磕了磕地,唇角扯出饒有興味的弧度:「孔老板倒是過得不太好,看來我打擾孔老板重新找庇護所逃命的路了,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您這邊請。」
說著他往牆邊站了一步,讓開巷口,彎月要做了個請的手勢。
孔時雨:……
他乾笑一聲:「是這個理,好商量好商量,有什麼事不能商量的。」
「……那些咒靈玉都被重新放在夏油教主七年前買的那座島上。」
五條悟:?
夏油傑還有座島?他怎麼不知道?
托夏油傑在公證處整的活所賜,這混賬的全部財產他一一過目,邪/教頭子的斂財能力著實令他嘆為觀止,但自始至終他可沒見過什麼小島。
孔時雨略顯無力地開口:「我猜那個島應該在沖繩附近,陽光很好,也不怎麼冷,我也隻去過一次,具體位置我實在沒法弄清,你也知道他那些咒靈玉什麼能力都有,當時我過去是通過一個類似於任意門的術式……」
「不用這麼詳細。」五條悟拍了拍巴掌:「所以那塊島是他買來養咒靈的,他想把那地方變成什麼?人間地獄嗎?」
「哈哈……」孔時雨尷尬地笑了兩聲:「差不多了,我記得有咒靈稱呼那地方。」
他想了想:「樂土。」
五條悟飛快地皺了下眉,有點奇怪。
這裡麵有什麼地方不對。
咒靈的樂土……光這種叫法就顯示出裡麵的很多問題,他之前詐唬孔時雨的那句「你明明知道它們還有主人」,就是很直白的意思,夏油傑沒死,還能使用咒靈操術,那些咒靈玉自然還有主人。
五條悟不覺得夏油傑能給咒靈造個樂土出來——這根本不是夏油傑能乾出的事,這人擰巴的要命,討厭非術師又憎恨咒靈,十年前還在高專時,五條悟見過夏油傑咽下咒靈玉的模樣有多狼狽,當時對方已經升成特級術師,手頭的咒靈也不少,然而無論多少次,夏油傑都沒法習慣那種惡心反胃。
就算過了十年,哪怕那家夥變了再多……
人的本質也不會變。
那麼孔時雨到底在說誰?孔時雨代指的這個他,難道是掘走夏油傑身體的人?
孔時雨似乎以為我知道這個他是誰,五條悟心想,根據這皮條客的反應,這個所謂的「他」並不是近期才出現的人,並沒有避開太多。
而夏油傑那座島據說是七年前買的。
五條悟立刻意識到,在夏油傑十年間和孔時雨的交情裡,背後還隱藏著一個看不清臉的黑影。
「他倒是把好東西都留下來了。」
咒靈口中的樂土——會說話的咒靈,去年聖誕夜夏油傑也就帶了一隻玉藻前,可沒聽說有什麼會說話的咒靈。
「所以。」五條悟將話頭轉移漸漸往另一個方向轉:「他為什麼要殺你?我們剛見麵那時你指著夏油
傑說還不是因為你,因為他什麼?夏油傑折騰了什麼破事導致你不惜這樣自傷?他連累了你?他們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他要殺我是因為我給了夏油傑錯誤的地點……不對!」孔時雨霍然睜大雙眼:「你壓根不知道內情!」
五條悟沒說話,大腦飛速運轉。
他什麼地方暴露了自己?
「……總監部那群老頭什麼都沒查到,夏油傑什麼都沒告訴你。」孔時雨閉了下眼睛,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平復住呼吸:「他怎麼敢將事情都告訴你!和你一起過來的人到底是誰?怪不得他看見我那樣平靜。」
「他壓根不是夏油傑,真正的夏油傑已經死了。」孔時雨笑得有幾分氣急敗壞的意思:「我還以為你真的念著舊情,饒了他一命,五條家主,你們從哪裡找來和夏油傑那麼像的人?」
「這你就不用知道了。」
孔時雨臉頰因為憤怒而抽搐,卻又在對上那雙冷得猶如極圈深藍冰層似的眼眸,又將快要脫口的怒火硬生生咽下。
五條悟抱住手臂,麵無表情地站直,一掃之前和善的態度:「這些日子小心點,別被人簡簡單單地殺了,你的命我還有用。」
「我給你足夠時間編謊,三周後,來五條家找我。」
……
……
夏油傑那邊則有點完蛋。
這個有點是夏油傑自己的定義,不是五條悟的定義,事實上讓夏油傑回孔時雨那地方是有點拒絕的——以伏黑惠的惹事程度,他隻能暗自求神拜佛,封建迷信一波伏黑惠別出事。
結果越怕什麼越來什麼。
孔時雨那家另有乾坤的門麵本來就被他和五條悟洗劫一空,按理說應該空盪盪的,但此刻那地方居然熱鬧了起來,荒敗破落的氣息一掃而光,客人絡繹不絕,人來人往,隻是人人都戴著麵具。
夏油傑沒有六眼,他隻能自己上手去探,他隨手扯住一個人,一扯那人被他直接扯變形了,扯出個人形虛影來。
虛影:……
夏油傑:……
夏油傑默默放開手,心想要完,伏黑惠要是被這群妖魔鬼怪包餃子吃了,五條悟之後能把他的頭揪掉,那影子好奇心很強,直勾勾地探出頭,繞了一圈繞到夏油傑麵前,伸著頭看他。
麵對那一米多長的脖子,夏油傑感覺自己的眼睛又要瞎了。
他清清淡淡地抬手,虛影依仗著壓根沒人能碰著他,也不躲,反而對著人詭譎地笑起來:「嘻嘻嘻嘻嘻……」
「砰!」
虛影被打得「嗖——」地一下縮了回去。
它左思右想也沒想出來自己為什麼會挨打,但那一下實在很疼,打得它張了張嘴,想要尖嘯引來同伴幫忙,仙下一秒它的視野卻是那個披散著長發的男人,極其厭倦地瞥了自己一眼,沖著它微微張開五指,又一邊拿起架子上的麵具扣在臉上:「別吵。」
虛影心想它才不聽你的,又要尖叫,然而嘴巴好像被封住似的,接著它發現自己又在變形,整個身體扭曲折疊,不斷壓縮。
夏油傑握住這顆咒靈玉,略一端詳,眉頭悄然蹙起。
這顆咒靈玉不是慣常的深紫色,顏色淺淡許多,甚至還透著點亮。
……
伏黑惠那小傻瓜到底惹出來了什麼?
……伏黑惠自己也很個問題,他到底在哪?
一開始他是認認真真地去西邊內屋找線索來著,這還真讓他翻出了些東西,孔時雨之前大概是為了燒茶,拔掉了碎紙機的插頭,這導致他塞進去的信比他還圓滿完整。
伏黑惠打開信,瞳孔一震,一目十行往下看,看著看著他回過頭,一目十個字,一個一個字往下讀。
讀到
最後,他的瞳孔都要震成鈴鐺了。
他捏著信封就往外跑,想去找五條悟匯報,跑一半不小心踩到兜裡的耳機線,那玩意他才換沒多久,正是愛惜的時候,當即一個急剎,手往前扶,依稀感覺碰到了什麼東西。
再一睜眼,周圍天旋地轉,整個環境像按下倒帶的磁盤一樣飛速變幻。
大不妙事件。
「五條老師?」伏黑惠試探性地叫了一聲,沒人應,周圍那些東西也對他視若無睹,他也沒敢往正屋裡麵闖,隻是結了個放出式神的印,咒力隱隱流動,還沒放出來——
伏黑惠就突然感覺頭皮「啪嗒」砸了滴水。
「……」什麼玩意?
他的術式都是快節奏的類型,不需要太多前搖準備,正常速度,放出玉犬也隻不過是眨眼功夫,咒力流動的速度更可以快到零點幾毫秒。
但也就是那麼比眨眼還快許多的一瞬間,原本戴著麵具各忙各的東西,突然齊刷刷地停止一切動作,仿佛有人在這裡按下時間的暫停鍵,但那暫停鍵也就淺淺按了一下,隨即時間開始流動。
……接著所有帶著麵具的東西,都齊刷刷地扭過頭看過來。
饒是伏黑惠見多識廣,但這麼多有著人形的玩意兒同時掃過來,還是驚得後背不知不覺滲出冷汗。
這種感覺和上次那個觀音像有點相似,和祓除咒靈又差點意思。
都是那種乍一看什麼也感覺不出,什麼都正常,但細細觀察過去,走著路的人影隻用腳尖點地,森白麵具,鬼影重重,他往後倒退幾步,桌角突出來的角不慎碰上後月要。
觸感不對。
他彎月要用手碰了碰,一扌莫就感覺到不對勁,那材質薄得跟紙似的……
就是紙紮的。
伏黑惠定了下神,手腳有點發涼,又暗中告誡自己別沒事自己嚇自己,先找條路再說。
這地方的東西似乎對咒力反應特別靈敏,他連續又試了幾次,發現隻要不結印,這地方的鬼影都當他不存在。
孔時雨的小店沒這麼大,這塊地界的風格讓他很容易聯想起五條悟的老宅,伏黑惠脫掉鞋,踩著木廊先將庭院轉悠了一圈,那枯山水是真的枯,風一吹,紙浪層層疊疊地飄動,陰風四起,鬼哭狼嚎。
伏黑惠人都要麻了:……
外麵沒見著出路。
他拎著鞋原地站了幾秒,還是又低頭穿上了。
方便逃命。
紙門被他扒拉出條縫,湊近一看,空的,再往進走,又是空的。
空的空的空的空的空的——
伏黑惠都不記得自己一共扒開了多少扇紙門,這些房間似乎是無窮無盡,扒拉到現在,要回頭顯然是不可能,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往下,他幾乎能肯定自己中了套,而等他萌生出轉身想退的念頭。
……這套估計就拴脖子上了。
再等等,五條悟和高橋倉肯定能發現他不見了,然而哪怕他極力給自己打定心針,隨著時間推移,額前依然慢慢浮起細密的汗珠,開門開久了,人就隻是機械性地重復同一個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