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2 / 2)
辛青把手機塞回褲兜裡,拍了拍,走了。
*
走進四樓,又繞了半圈,霍柏衣走到另一個樓梯口裡,上了五樓。
五樓,陳荔辦公室的門被敲了兩下。
「進。」
霍柏衣推開門進去了。
戰隊經理牧凡森和戰隊的心理醫生袁茹也在,他倆和陳荔站在一塊兒,不知道這仨人剛剛都在說什麼。
霍柏衣一進來,陳荔就把窗邊的百葉窗拉了下來,房間裡暗了不少。
牧凡森朝他一笑,笑得非常爽朗,好像對他有病這事兒一無所知一樣。
「柏衣啊,」牧凡森說,「來,快進來。」
霍柏衣把門關上,沒往裡走,在門口把兜一插,問道:「想問什麼?」
「別站著說話,先坐吧。」
牧凡森指指房間裡的沙發,說,「坐。」
「不坐了,腿疼。」霍柏衣說,「而且,說這種事的時候,我還是習慣站得離人遠一點。」
牧凡森和陳荔都表情變了變,互相看了一眼,沒敢吭聲。
袁茹倒是沒反應,隻是看著霍柏衣。
霍柏衣一眼就看出來他倆在想什麼了,道:「不是會失控,我還沒到那個地步。再說,真到那個地步的話,我連進聯盟的審查都過不了。」
「說的也是。」牧凡森說,「那你為什麼要離得那麼遠啊?」
「說這事兒的時候不習慣有人太近。」
霍柏衣說到這兒頓了頓,沉默片刻後深皺起眉,掃了一眼他仨,道,「如果你們能保證不告訴辛青,我可以全交代。」
聞言,牧凡森再次和陳荔看了一眼,無言地交換了一下意見後,牧凡森回過頭來說:「這恐怕不太行啊,不管怎麼說,青哥他是隊長,不告訴他……」
「那就告訴一半。」霍柏衣說,「有件事不能告訴他。他受不起,我比你們了解他。」
陳荔「謔」了一聲——他早看出來這倆人關係絕對不止固玩這麼簡單,霍柏衣這句話倒也不出他意料。
「行吧,能瞞住的話。」陳荔往後一仰,「我能保證幫你瞞,但他會不會發現,我就不保證了。如果你真比我了解他,你也該知道,他要是麼事兒,能掘地三尺到挖穿地球,石油都能給你挖出來。」
「我知道。」霍柏衣說。
「知道就好。」陳荔說,「那你說吧。」
陳荔給牧凡森和袁茹打了個眼色。
牧凡森走到他旁邊,坐下了。
袁茹沒動,仍舊站著。
見陳荔還看她,她就笑笑說:「我也腿疼,我也站會兒,不用管我。」
陳荔道了句「行吧」,又朝霍柏衣往裡撇撇頭:「你也別站在門口說,往裡走走,門口容易讓人聽見。」
霍柏衣也挺聽話,往裡挪進來兩步。
他沉默地組織了一會兒語言,說:「我有點不知道從哪兒開始講,要不你們先問?」
陳荔:「沒錯。但我不會問,所以你來,袁老師。」
袁茹也不避諱,開口就很直白地問霍柏衣:「方便說是什麼病嗎?」
霍柏衣說:「tsd,創傷性應激障礙。」
袁茹:「為什麼會得這個病?」
霍柏衣:「十五歲的時候有過一段不太好的日子,心理陰影,就tsd了。」
袁茹:「方便說是因為什麼嗎?」
霍柏衣很直接:「因為我性取向異於常人。」
聽了這個答案,其他三個人都很平靜。霍柏衣早料想到了會這樣,也沒有多驚訝。
他繼續說:「我有一個發小,四年前,他在遊戲裡把我黑了,鬧得我被一群人追著罵,還又把這事兒鬧到線下,讓他母親給我母親打電話,撒謊說我向他告白,讓我母親好好教育教育我。」
「我就被教育了。」
「不過也不算是我母親教育的。我母親性格比較軟弱,所以是我繼父教育了我。其實也就那麼點兒方式,不給飯吃,整日整宿地罰站,連罵帶打,讓我認錯。不算大事,畢竟做母親的都心軟,還是會給點飯吃的。」
「後來他們覺得我這個是病,帶我去了精神病院看。醫生說不算病,他們都不信,非要讓我留院觀察,結果被醫生罵了一頓,又把我領回家了。」
「再後來,我母親又找了什麼偏方來,餵了我一堆藥,最後發現治不了,真不是病,就放棄我了,說當沒生過我,讓我滾。」
「就這麼簡單而已。」霍柏衣說,「就是當時日子不太好過,才有了點兒心理疾病。我在那邊的時候就看過心理醫生,一直在調養,沒什麼事的,最近好多了,都有一年多沒犯病了。」
牧凡森光聽都知道這人在撒謊。
他說得輕飄飄的,細品一品,字裡行間滿是窒息。
牧凡森都看得出來的事,袁茹自然更知道了。
她沒說話,還在斟酌著。
牧凡森見她沒動靜,乾脆自己出口反問:「那你為什麼要瞞辛青?」
霍柏衣沉默了一會兒。
他抬頭問:「您知道什麼是創傷性應激障礙嗎。」
牧凡森不太知道。
他看了看陳荔,發現對方也挺茫然。
倆人又一起去看袁茹。
正在思考的袁茹回過神來,接到他倆求救的目光,隻好無奈地現身科普:「創傷性事件後出現的精神健康問題,一般會讓患者一直一直沉浸在創傷事件裡,以至於身臨其境地再在情緒和感知方麵體驗一遍又一遍。因為過分沉浸而導致敏感度和警覺度增高,大多會失眠和焦慮,或者對一點聲音都有很大反應,病重的還會出現幻覺,平日裡看到什麼有關創傷事件的人事物,都會立刻回想起創傷事件【1】。」
科普完畢,陳荔和牧凡森不約而同地露出一副懂了但沒完全懂的呆傻模樣。
牧凡森立刻看向霍柏衣:「好像是這樣。」
霍柏衣看著他:「很遺憾,你們隊長就是那個有關創傷事件的人。」
這話突如其來,牧凡森沒反應過來:「哈?」
他沒反應過來,陳荔和袁茹全懂了。
陳荔說:「我操,不會吧。」
辛青此刻一無所知,還躺在公共休息室的沙發上頹廢,盯著天花板發呆。
霍柏衣在跟他隔了半個走廊遠的五樓的辦公室裡,慢吞吞地說:「我雖然好了很多,但看見他,總會有點兒不舒服的。」
「別告訴他。」霍柏衣說,「他知道了就不好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很冷靜,也很平靜,幾乎和打比賽的時候沒有任何差別。
袁茹卻如鯁在喉——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這和拿毒藥當水喝,根本沒有任何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