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景佑從沒想過,自己會是這麼個死法。
被人澆築成一座雕像,哪怕化成白骨,也永生永世跪在一座墓碑前。
以一個罪人的姿態,懺悔著自己的罪孽。
但他又錯在了哪?
錯在不該一力主戰,救回了自己的未婚夫?
還是錯在不該念及舊情,害怕傷了老元帥的臉麵,在父皇幾次三番的暗示下,沒有廢掉慕燃未來王夫的地位,讓他能夠暗中勾結帝國的軍隊,前後夾擊,將帝國百年基業毀於一旦?
慕燃憎恨的眼神歷歷在目。
他說:「景佑,你真讓我惡心,你救我,我很感激你,但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殺我父親。」
「他為帝國奉獻了自己的一生,臨到死,都效忠於你們景家!」
景佑被折磨得神誌模糊,隱隱約約想起那個慈愛又威嚴的老元帥,眼底暈開一抹紅暈。
慕燃悔婚在前,叛國在後,景佑無力回天,保不住帝國,景帝大怒之下,將老元帥放逐。
老元帥一生忠君愛國,到死,卻晚節不保,悲憤之下,一口血吐盡了生機。
哪怕帝都星凝聚了人類近千年科技結晶,也救不回一個一心求死的老人。
最後一捧水泥當頭澆下,景佑被徹底封住了呼吸,在可怕的灼熱和窒息之中,慢慢停止了心跳。
最後的時刻,他想——
慕燃,你下輩子最好別讓我遇到你,否則,不把你剁碎了餵狗,我都不姓景!
他沒想到的是,下輩子這麼快。
眼睛一閉一睜就到了。
景佑恍惚地看著四周,金黃的燈火通明,將大殿內古典奢華的裝飾照得纖毫畢現。
他坐在最上首的椅子上,兩旁立著兩排侍衛,正下方站著一個戰戰兢兢、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瘦弱alha。
alha喋喋不休地說:
「殿下,聯邦此次來訪,絕對是誠意十足,您之前提出的條件,經過議院討論,我們……」
這是……
景佑不動聲色靠在椅背上,認出了四周裝潢。
這是十四年前,還未被慕燃打下來的皇宮。
他用來接見外臣的議政廳。
……怎麼回事?
景佑暗暗壓下這份驚心動魄,偏過頭,果不其然,在那個位置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那是一個瘦脫了相的青年,年齡比他大幾歲,alha挺拔的骨架支著他,也算得上身材修長,但太瘦了,瘦的像是好幾年沒好好吃過飯。
臉上影約能看出幾分青年時俊郎的影子,但長期的營養不良卻讓這份俊郎狠狠打了折,隻能說還算清秀。
那是他十年征戰,剛從聯邦救回來的元帥之子,慕燃。
也是他的青梅竹馬,以及……未婚夫。
此時,慕燃坐在一邊,麵色平靜地看著場中滔滔不絕承諾著好處的使者,仿佛心如止水,絲毫不為所動。
景佑向後一靠,雙手交叉在月匈前,姿態懶散,比他更從容不迫,漫不經心。
果然,隨著時間流逝,慕燃原本平靜的神情起了一絲波瀾,看似不經意間搭椅子扶手上的手指漸漸收緊。
他現在還太年少,十年被俘,教會了他喜怒不形於色,也教會了他隱忍。
但是作為俘虜,他能學到的東西實在太少,遠不如後來大權在握時的氣度威嚴,從容不迫。
景佑知道他在急什麼。
慕燃剛被救回來時,景佑曾去探望過他。
那時慕燃支著奄奄一息的病體,告訴景佑:
他在聯邦做質子時,曾經遇到生死危機,受了別人救助,如今帝國戰勝,他怕那人因為他收到牽連,懇求景佑救一救那人。
景佑答應了。
原因很簡單,說起來也不過是五個字。
慕燃的父親。
當初米蘭皇室被聯邦覆滅,國內戰火四起,動盪不安,是慕燃的父親鼎力相助,才讓景佑的祖父得以在米蘭皇室滅國後接掌帝國,恢復國內平穩。
而且,拋去這些不說,十年前聯邦突然燃起戰火,慕燃那時才十六歲,卻也毅然頂替已經年邁的元帥,踏上戰場,保家衛國。
雖然能力有所欠缺,導致戰敗被俘虜,但也算是為國犧牲。
景佑重情,也重顏麵。
於是十年征戰,終於為帝國挽回了顏麵,也救回了十年前被俘的慕燃。
說實話,按照能力和名聲,慕燃早已不配景佑未婚夫的位置,作為帝國未來的王夫,絕不能有無能被俘,這樣永遠也抹不去的黑歷史。
但老元帥突然病危,慕家失去頂梁柱,陷入風雨飄搖之中,景佑念及舊情,沒有取消婚約,依舊保留了慕燃未來王夫的位置。
既然是未婚夫的救命恩人,隨手救一救也沒什麼。
把人要過來,放在帝都星好好養著就行了,算不了什麼大事。
他答應時,半點沒想過,這位在慕燃口中柔弱如一株蒲公英,經不起半點風吹雨打的omega,會做出勾引他未婚夫在儲君大婚夜晚私奔的事。
何其諷刺。
為了一個omega,慕燃簡直像是昏了頭。
先不說他這個征戰多年把他救回國的未婚夫,就說他心心念念,一直口口聲聲叫著的父親。
他不管不顧地私奔,不等同於也拋棄了他父親?
拋棄家族拋棄國家,不忠不義不孝的事全讓他做完了,最後還倒打一耙,把錯誤全部甩給他,然後自己帶著眷侶幸福過完餘生?
景佑扯出一抹冷笑,想得倒美!
他收回眼神,一手支著額角,聽大殿中央的人繼續念聯邦許諾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