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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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從永巷駛出,在竹樓不遠處停下。

卿柔枝掀開車簾,雨絲便夾雜著寒風撲麵而來,冷得她微微瑟縮,手心攏了攏衣領,有點不想下去。

手臂卻猛地叫人一拉,整個身子從馬車上墜落,卿柔枝驚呼,以為就要狼狽摔倒時,卻被一攬月要肢,緊緊掩進懷中。

男人低笑聲在頭頂響起。

「今夜娘娘好生熱情,頗得朕心。

」她羞惱,分明是他故意拉扯,怎就變成了她投懷送抱。

卻被他鐵鉗般的手掌攬著月要肢,如何也掙脫不得,索性放棄。

權當借他身軀高大,遮風擋雨了。

二人就這麼一個滿臉愜意,一個滿臉別扭地走到籬笆牆外。

褚妄率先頓住腳步。

望著竹樓內透出的淡黃燭光,卿柔枝忽然道:「陛下不如……進來坐一會吧。

」女人聲音柔媚,恍如一縷煙霧輕輕纏在心尖。

褚妄垂眼,而她紅唇揚起,沖他莞爾一笑。

眉梢風情如焰,溶解春冰。

二人進得竹樓,「陛下先坐。

」卿柔枝吩咐歸月在一旁好生侍候著,先自去了灶房,舉炊烹飪。

不出一刻鍾,她端著托盤進來。

歸月沒了身影,而那人在窗下坐著,正用乾淨的布帕擦拭烏發,臉龐低垂,不知在想什麼,身後窗扇大開,從她這裡看去,便恰好看見那兩株開得正好的白梅樹。

月光之中,雪白飄零,竟給這淒寒的夜色增添了一絲溫柔繾綣。

「陛下用點膳食,暖暖身子。

」她輕聲道,將那碗麵和一碟山藥棗泥糕,放在他手邊。

褚妄垂眼,神色有些莫名,不過還是緩緩動起了筷。

當初淩煙閣中,繼後亦是會為皇子們,帶來她親手所做的山藥棗泥糕。

他不喜甜食,甚至可以說是厭惡至極。

不過是因為上麵沾染的那絲氣味,能夠叫他有片刻的裹腹之感。

是以身邊之人包括她,都以為他對這種點心情有獨鍾。

他在用膳,她便去屏風後換下那身沾了水汽的衣裙,順便處理一下脖頸上的傷口,攬鏡自照,卿柔枝深深皺眉,果然,他咬得極狠,她毫不懷疑再深一點就會出血。

/>她深深嘆了口氣。

走出時,卿柔枝眸光一凝。

窗下那人不知何時沒了蹤影,她微微蹙眉,沒多猶豫,舉步便往內室走去。

隻見一雙修長的腿搭在她就寢的榻上,腿的主人半個身子掩在素白的帷幔之後,修如梅骨的手,隨意拿著一本琴譜翻看著,模樣頗為愜意。

許是她眼神太明顯,褚妄抬眼看來,拍了拍身邊的床位。

「過來。

」頗為自然地命令道,好像他才是這間主人。

似乎……也沒錯,這天下都是他的,何況這張小小的床榻。

卿柔枝抿了抿唇,想到他那堪稱可怕的欲望,便有些發怵。

脖子也在隱隱發疼,萬一……他又咬她怎麼辦?心理劇烈掙紮著,她硬著頭皮,幾乎是小步小步挪動著上前,那人始終不緊不慢,噙著笑意看她煎熬,又不得不聽命於他的樣子。

卿柔枝剛剛靠近床邊,便被他手臂一拉,裙裾淩亂飄飛,同他雙雙滾進床帷。

「娘娘緊張什麼。

」男人低笑,指腹捏起她下巴,而他俯身靠近,眼眸深得似要將她吞食入肚,「娘娘為朕洗手作羹湯,朕感動不已,無以為報…」嘴唇在她耳垂旁,若即若離地輕蹭,嘆道。

「唯有以身相許了。

」翌日一早卿柔枝醒來,身邊空空盪盪,仿佛根本無人來過,若非那裝著月要帶的錦盒還擺在桌麵,她都要以為昨晚上,都是一場夢。

歸月推門進來,手上端著水盆和巾帕,惶惶然跪了下去:奴婢給娘娘擦身。

卿柔枝哪裡不知她在想什麼,嘆氣道,「陛下昨夜,並未令我侍寢。

」「可,娘娘的脖子……」卿柔枝默了默,昨晚她幾乎使盡了渾身解數,哄著他,說是待她進宮,來日方長。

不必急於一時。

褚妄臉色陰沉,直到她含著淚問,「難道陛下對柔枝的真心,不過如此嗎?」他才勉強答應了下來。

雖沒碰她,卻沒少折騰她的脖子,尤其是那道牙印,在上麵又舔又吸。

直到她半真半假地哭著喊疼,才依依不舍地放過了她……隻是……不知為何,卿柔枝隱隱有一種古怪的直覺,他並非心疼她落淚。

而是她哭泣的樣子,迎合了他一些癖好。

卿柔枝還記得男人望著她紅腫的眼尾時,那異常古怪粘稠的眼神。

不禁嘆了口氣,以後還是,少在他麵前落淚為好……「歸月,收拾一番吧。

我們很快就要離開這裡了。

」歸月一怔,旋即點了點頭。

卿柔枝則抱著一張古琴,緩步走進院中,這把琴曾被褚妄摔壞,如今雖然修好,到底不如當初。

是以從那以後,她便少有撫琴的心思。

今日……大抵是因離別在即,心中感懷頗多。

她將那張琴放在石桌上,略微調試一二,彈奏起來。

琴音如流水脈脈,從指尖流瀉而出。

此曲名曰《溪山別》,集感懷、追憶、知我於一體。

突然,不知從哪傳出了一股悠揚的笛聲,與她的琴音交融在了一起。

如鬆濤陣陣,萬壑風生。

又如縷縷雲煙,綺疊縈散,飄零流轉。

兩種樂聲仿佛為彼此而生,相輔相成,構成一曲清新的玄妙天籟。

讓人洗盡塵俗,如墜夢中,不知今夕何夕……「啪」的一聲,琴弦驟然斷裂,而她大夢初醒,驀地抬眸望去。

蒙蒙煙雨如織中,一人白衣如雪,緩步行來。

修長如玉的手緩緩放下竹笛,眸光安靜地將她望著。

風過,卷起他雪白的袍袖,如雲浪層層。

「大人……如何知曉這首曲子?」卿柔枝有些驚訝,她未出閣前曾於溪山遊玩,帶著一麵琴一壺酒,偷偷乘上輕舟,喝醉以後,她隨舟泛流,不知何時昏睡了過去。

而這首曲子,是她在夢中夢見,醒來後隻覺餘音繞梁,悵然若失,便托友人譜成了曲,取名《溪山別》。

這曲子從未外傳,非她親近之人不能知曉,蘭絕又是怎麼知道的,還能準確無誤地合奏出來?青年淡淡一笑,「微臣少時曾遇一深山高人,與之相談甚歡。

臨別之際,那位高人將此曲的曲譜,贈予了微臣。

」說罷,他將竹笛別在月要間。

除了質地溫潤的竹笛以外,他還月要佩香草,與一枚白玉,正是蘭家的傳家玉佩。

上麵雕刻著清秀的「蘭」字。

「竟有此等巧合……」卿柔枝喃喃。

「藥,娘娘用著還好麼?」蘭絕立在她三步之外,並不靠近。

卿柔枝看著他,點了點頭。

這時歸月走到她身邊,「娘娘,奴婢收拾好了。

」「見過蘭大人。

」歸月行禮。

蘭絕頷首,一雙眼眸看著卿柔枝,「娘娘決定回宮了?」「是。

」「恕微臣多言。

」他長睫微顫,「娘娘可是從心所願?」是。

「那真的是,娘娘想要的生活麼?」卿柔枝抬眸望去。

枝葉簌簌,青年下頜白皙,似一泓月。

她輕聲道,「陛下厚愛,我豈能辜負?」大抵是方才樂聲相和的緣故,她看他不再如年少時的霧裡觀花、如夢似幻,反而有了幾分對友人的親近:「更何況,綿綿不能沒有家。

」他輕聲,「那娘娘呢?」娘娘的家,又在何處。

「大人。

」她蹙眉,似有製止之意。

蘭絕手指微蜷,語氣平淡,既是娘娘心願,微臣也無權置喙。

他聲音愈輕,「微臣……隻是來合完這首曲子。

」「可惜……」女子白皙的指尖在斷弦上撫過,一聲輕嘆,「怕是不能如大人所願了。

」他也投去視線,麵容清淺道,「可惜。

」卿柔枝突然道,「明明已經離開了那座樊籠,卻要選擇回去。

大人不懂為何,是麼?」蘭絕許久不曾言語,好半晌,他垂下眉眼,拱手作揖,「這段時日是微臣叨擾,還請娘娘見諒。

今後,微臣必定恪守禮節,絕不會有半分冒犯。

微臣告退。

」說罷,轉身離去。

昨夜下了場雨,山間小路泥濘難行。

蘭絕撐傘慢慢走著,忽然想起一些很是久遠的舊事。

七年前,他十七歲,上巳節,溪山江畔,貴女相攜出遊。

她一襲紅衣,在那群貴女之中朝他望來。

一雙明眸羞澀含笑,像枝頭跳躍的春光。

少年心係佛法,自幼清高孤絕,又因家世容貌受盡了追捧。

如何會將這個陌生少女的愛慕放在心上,毫不在意地移開了目光。

大抵是因緣際會。

彼時,他孤身立於蘭亭,吹著江風,思及未來官場上的種種交際,心中煩悶不已。

便橫笛在側,隨意吹了首曲子。

一道琴音突然相和而來。

那琴音開闊、舒朗,一掃冷淒茫然,攜著一股出雲破曉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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