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2)
尤利西斯隻覺得通身發冷,刺骨的寒氣密密麻麻地鑽入骨髓,像一隻隻飢餓難耐的螞蟻,將他從內到外都啃食乾淨。
他踩在池白鬆房間門的陽台地磚上,任由雨珠將他的衣服和頭發蹂/躪得狼狽不堪,他腦中想的卻是——這可憐的、淒慘的模樣,是否能讓對方升起一點對他的同情?池白鬆瞪大眼睛看向他,尤利西斯發現她失神了片刻。
隨後,她不可置信地微微張嘴,又像察覺到自己失態而立刻闔上,她顯然對麵前發生的一切沒有實感。
尤利西斯所能做的,隻是乞求她。
如果她都拒絕他了,他還能去哪裡?好在池白鬆對他還抱有善意,或者說,在流言蜚語之下,她本就有顆富有同情心的心。
池白鬆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她開門的時候手指輕微發抖,然後她同意了讓自己進來。
「……不管怎麼說,你先進來吧。
」她像在說服自己,「外麵雨太大了,會生病的。
」她沒有用您而是用的你。
但欣喜若狂的尤利西斯沒有注意到這點。
他今天腦子很亂,那日池白鬆說過的話一直在他腦海中盤旋翻飛,那一br/>刻後他時常冒出念頭來——要怎麼樣試探,才能讓周圍的人能接受自己的變化。
人想顛覆長久以來的慣性,一是需要邁出那一步的勇氣,一是接受其他人對自己的轉變帶來的負麵看法。
兩種壓力雙管齊下,讓尤利西斯隻想暫時逃避現實。
他抱著孤注一擲的心情來找她,萬幸的是——池白鬆沒有在展露善意過後,又迅速拋棄他。
她……自己應該可以依賴她。
這個念頭生根的剎那,根係便粗暴地鑽入他心扉的最深層。
變形、生長、將他卑劣的心包裹得嚴嚴實實。
=池白鬆去浴室裡給他拿了條毛巾,心想這裡的安全性太差了,她該找個機會搬新家了。
尤利西斯垂著腦袋,像在等待池白鬆的下一步指令。
「……把外套脫掉吧,一身濕衣服可不行。
」她將毛巾遞給他,又指著一旁的椅子,「擦乾身子,坐下慢慢說吧。
」金發青年將身上濕透的外套脫下,到後來隻剩下一件薄薄的襯衣。
衣衫早就被水浸濕,大半都是透明的,還有水珠正在朝下蜿蜒流淌,他靈魂好像出竅了,動作僵硬地按照池白鬆的吩咐拉開開口,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池白鬆看出他忽然變得清明的眼神。
開什麼玩笑,他都自己送上門來了,池白鬆哪能就讓他把自家弄得一地水就跑掉。
「你看起來很苦惱。
」她將房間門的橘燈打開,拉上窗簾,讓風雨隔絕在窗外。
屋內暖橘色的燈光和冒著熱氣的水杯,讓一切看上去靜謐又祥和。
和他的寢殿完全不同,他那裡隻有老氣橫秋的復古花紋地毯、按照潔琳塔的喜好挑選的深色窗簾、雕工精致的紅木衣櫃和一堆歷史悠久的古老擺件,一切都像厚重的幕布壓在他身上,讓他無法喘氣。
尤利西斯忽然被她拉入這個暖烘烘的房間門中,這完全符合他想象中的溫馨和平凡的美好。
這讓他傾訴欲再度燃起。
池白鬆遞了杯熱水給他,「先暖暖身子吧,你的手好涼。
」尤利西斯接過水杯,「我——」「……怎麼了?」池白鬆眨了眨眼。
尤利西斯:「……我今天同母妃發生了一些不愉快。
」來了。
池白鬆等待著他的下文。
反正她也隻做個聽客,什麼也不消評論。
等尤利西斯自說自話之後,他就會自行離開了。
「曾經我們安排的某個計劃出了些紕漏,沒能達到預想的效果。
我們重新商議這件事,結果卻鬧得不太愉快……」「我們意見上有些分歧,她卻一直施加壓力,似乎忘了當初做決定的也有她的一份。
」「當我提起這件事時……」他揉了揉額頭,悵然若失道:「她卻根本不認為自己也有責任。
」他已經說的很委婉了——他要顧忌自己的麵子,也不想讓池白鬆完全瞧不起他。
「……甚至認為我冒犯了她的權威。
」尤利西斯低聲說,「我們沒法心平氣和的商量事情。
」他目光飄忽,「這讓我覺得我身處一段奇怪的親子關係中,又或者說……這段關係從一開始就是畸形的,但我沒有察覺到,我們已經忽略彼此的情感到了這種地步。
」「這是不對的,不正確的。
」尤利西斯聲音低沉。
池白鬆發覺……尤利西斯也許並不是討厭被人掌控,他似乎隻是對潔琳塔的方式感到厭煩了。
比起被潔琳塔控製,他更憎恨的是潔琳塔缺乏對他情緒的關心。
她冷酷的掌控方式幾乎不關心他內心的任何需求,長久以來他的情感訴求無法被滿足。
尤利西斯就差把「我覺得她根本不關心我,隻在乎我頭頂能不能戴上皇帝的冠冕」這句話說出來了。
池白鬆猜測尤利西斯這番話已經將真實情況美化了。
現實大概是潔琳塔根本沒給他決定的機會。
她直接安排了某個計劃,這個計劃沒有得到好的反響,尤利西斯提到這件事時讓潔琳塔感覺到丟了麵子,她繼而尤利西斯忽然不受控製,這種失控讓她不悅。
而尤利西斯也發現掌控他的人並不如想象中那麼強大、完美,能將一切計劃得天衣無縫,他可以開始反抗這個掌控者了。
尤其是這個掌控者已經開始讓他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