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1 / 2)
劉慶妹朝門口努努嘴,申姐來了,趕緊打招呼去!她一臉的恨鐵不成鋼,自從謝溫時疑似和申寧分開,她覺得自家親哥又有了機會。
劉寶誌瞪他一眼,回頭看,果然看見申寧正從門口進來。
他剛要開口,卻看見她身邊的另一個年輕姑娘。
個頭嬌小,巴掌臉白皮膚,看起來跟個瓷娃娃似的。
他忽地睜大了眼,嘴都合不上了。
好漂亮的女同誌!劉寶誌的目光隨著宋雪潔移動,眼珠子瞪大,有些黝黑的臉膛頭一次紅了。
宋雪潔是第一次見到劉寶誌,一米九那麼高,虎背熊月要,半截袖外露出的膀子比她腿還粗。
她後退一步,躲到了申寧身後。
申寧這才注意到劉寶誌的存在,眉頭一皺,「瞅啥!」劉寶誌的眼睛還黏在宋雪潔身上,耳朵失靈,直到他背後的劉慶妹察覺到不對勁,狠狠踢了他一腳。
「哥!」他這才回神,不舍地望了宋雪潔一眼,這才看向申寧,「你咋突然來縣裡了?」申寧隨手一指剛進門的隊員,語氣懶洋洋,今天放假。
說著,便走向了賣糖果的櫃台。
宋雪潔剛要跟上,便被孫大娘拉到了自己身邊,「你跟著我走。
」孫大娘狠狠蹬了劉寶誌一眼,因為申寧在,民兵隊偶爾會來紅江溝,所以她是認識他的。
劉寶誌訕訕低頭,扌莫了扌莫腦袋。
宋雪潔被孫大娘拉走了,他想了想,腆著臉湊到申寧跟前。
「姐,申姐,我問你個事兒唄!」他滿臉堆笑道。
申寧盯著櫃台裡的散裝糖果咽口水,看都沒看他一眼,有話直說。
劉寶誌年紀比她大兩歲,向來隻叫她的名字,這還是他頭次叫姐。
劉寶誌搓搓手,湊得更近一點,聲音小得隻有兩人能聽清。
「就是和你一起來那姑娘,叫啥名字啊?」申寧的眼睛轉向他。
她想起剛才他害羞得臉紅脖子粗的神色,恍然大悟,這就是人類的一見鍾情?「你問她?」她指了指宋雪潔,後者正陪孫大娘賣雞蛋呢。
劉寶誌神色一喜,猛地點頭,「對!就是她!」br/>他正翹首以待,沒想到,申寧白眼一翻轉過了頭,自己問去唄。
劉寶誌一愣。
他知道從申寧這兒問不出來,垂頭喪氣轉過頭,沒想到,正好對上一雙漆黑的眼。
這雙眼烏黑深邃,形如桃花,對著劉寶誌地彎了彎。
劉寶誌莫名打了個哆嗦。
這個男同誌看著斯斯文文的,還帶點笑,怎麼感覺還有點嚇人呢?他正發怔,便見那男同誌緩緩走近,和他擦身而過。
最後,他站到了申寧身邊,「要買糖?」聲音低柔,帶著林間山澗淌過的清澈,令人耳朵舒適。
申寧也一改對劉寶誌不耐煩的態度,眼睛彎彎,聲音出乎意料的活潑雀躍。
「對!」她抬眼看向謝溫時,下意識地靠近他。
劉寶誌看著這兩人自然而然的相處,撓撓腦袋,被劉慶妹一把揪了過去。
他聽見自家妹妹嘀咕,「這是又在一起了?」劉寶誌:「?」他不太關心申寧的感情狀況,看著宋雪潔的背影,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戀愛的感覺。
劉慶妹翻了個白眼,不願搭理他。
而謝溫時見那個討人厭的黑熊離開,心口氣一鬆,專心看向了申寧指的糖果。
「上次的蝦酥糖好吃嗎?」他問。
前陣子他給申寧送過一次蝦酥糖,也是那天,她說喜歡他隻喜歡他。
申寧其實不挑嘴,樂嗬嗬點頭,「好吃!」謝溫時笑笑,「還喜歡吃什麼糖?」申寧想了想,「豬油糖!」供銷社的糖就這幾種,這麼多年,她其實都嘗過了,豬油糖也是比較好吃的。
謝溫時點點頭,便看向櫃台前的售貨員,同誌,來半斤蝦酥糖,再要半斤豬油糖。
售貨員笑著應下來,麻利地稱糖,一邊包油紙,一邊看向申寧。
一陣子不見,申同誌都處對象啦?她笑著打趣。
申寧一愣,搖頭,「沒有啊。
」謝溫時也一怔。
售貨員眼睛在兩人中間掃了一圈,抿嘴偷笑,「你還不好意思呢?」剛才劉寶誌和申寧湊近了說話,這個男同誌眼神就不對勁了,還立刻走過來宣誓主權!申寧剛要解釋,售貨員已經包好了糖果,遞給謝溫時,同誌,一共一斤糧票饒三毛錢。
謝溫時掏出錢票付了,拎著兩包糖果,轉頭問申寧。
「你還有什麼要買的嗎?」申寧低頭看看他手上的糖果,這是給她買的嗎?不確定。
她這麼想,也就這麼直白問了,「你的糖是給我的嗎?」「嗯,算我的謝禮,」謝溫時輕笑,看著她毛茸茸的烏黑頭頂,突然有點手癢。
他控製住自己的手,語氣溫和。
「之前的時候我不知道,昨天知道,也該好好謝謝你。
」要不是申寧的藥膏和吃食,謝爺爺遠在農場,一定會過得更淒慘。
何況———他想起了謝爺爺口中的野豬。
要是當時沒有申寧,也許爺根本活不到今天。
想到這裡,謝溫時的眼神更加柔和,低聲道:等回大隊了我再給你。
要是現在當眾把糖給她,要不了明天,兩人的風言風語就要傳開了。
申寧眼睛一亮,幾乎想要搖尾巴。
「好!」她壓著自己的聲音歡喜道。
其他人各挑各的東西,兩人在角落裡竊竊私語,乍一看,很像偷偷接觸的小情侶。
申寧買完一盒火柴和煤油,悄悄跟他說:我們可以先回去嗎?她扌莫扌莫肚子,被謝溫時敏銳地發現了。
「餓了?」申寧又拍拍平坦的小腹,理直氣壯:餓了。
雖然她早上吃了很多,但架不住消化得快啊。
謝溫時望了望四周,見沒人注意這裡,便點點頭,「那我們先走吧。
」兩個人拎著東西靜悄悄離開,等站到大街上,申寧才滿足地吸了口清新的空氣。
供銷社裡各種人味都有,又悶又臭,她都快忍不了了。
兩人快步往外走,沒多遠,申寧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紅燒肉香氣。
國營飯店就在這附近。
她咽咽口水,想到自己已經花光的肉票,隻能鬱悶地繼續往前走。
謝溫時起初沒聞到紅燒肉的味道,越往前走,香氣越明顯,直到他突然聽到旁邊「咕咚」一聲響。
他驚訝轉頭,就看見申寧饞得直咽口水的樣子。
>他停下腳步,失笑,「都這麼餓了?」申寧滿臉無辜地點頭。
「我請你吃飯吧,」謝溫時笑道,腳步一拐,便要進國營飯店。
沒想到,申寧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謝溫時疑惑轉頭,怎麼了?申寧沒看國營飯店充滿誘惑力的大門,語重心長道:肉票很難弄的,算了,我還是回家吃烤魚吧。
」旁人可遇而不可求的烤魚,在她這兒倒成了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謝溫時忍俊不禁,不由得道:「你不喜歡烤魚?」「喜歡,」申寧歪頭想想,直白道:「我隻喜歡你烤的魚。
」他烤的魚又香又嫩,火候正好,最得豹子的喜愛,但她自己烤的就很難吃。
她說的是實話,但落在謝溫時耳中,卻是另一種情話。
他耳根微紅,從她手裡抽出自己的手腕。
「那我回去給你烤魚。
」申寧點頭如搗蒜。
兩個人回去的路上隔了兩米遠,等到岔路口,謝溫時方向一變,去往申家。
說起來,這條偏僻的小路他也走了許多遍。
申寧一開門,他一進去,便看見院子圍牆下掛著的魚乾,有大有小,已經晾乾不少。
昨天找她的時候情緒太激動,今天冷靜下來,謝溫時才注意到這些魚乾。
他眉頭微皺,「又去草甸子了?」申寧眨眼,「沒、沒啊。
」謝溫時深深看她一眼,隻把她看得眼珠亂轉,才無奈道:「你知不知道,你一說謊就不敢看人。
」他並沒有限製她的想法,隻是道:草甸子危險,你要小心點,注意別陷進沼澤裡。
申寧忙不迭點頭。
謝溫時這才把兩包糖果遞給她,「嘗嘗,喜不喜歡?」說著,便準備挽起袖子乾活。
申寧便美滋滋拆開紙包,捏出一顆棕色的豬油糖,塞進嘴裡,忍不住道:「爺爺也喜歡吃甜的。
」謝溫時動作一頓。
爺爺?她是叫他的爺爺謝長鴻嗎?申寧並沒發現她脫口而出的問題,含著糖果,伸手給他拿了一顆,「你吃啊!」看一眼他的臉色,不禁疑惑,「你臉怎麼這麼紅?」謝溫時拿手背貼了貼自己的臉頰,果然是燙的。
他沉默著接過糖果,送進自己口中,等香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才把到嘴邊的話吞回去。
他假裝沒聽見她的稱呼,準備去找魚。
可是曬過的魚烤著不好吃,申寧捧著紙包,亦步亦趨跟在他的背後。
「那你想吃什麼?」謝溫時走向外間的廚房。
知青點的食物已經夠少的了,可申寧這邊的食物更少。
他目光所及之處,連柴火都隻有兩小垛,明麵上,隻有半筐土豆地瓜,還有簡單的油鹽佐料。
紅江溝人家裡常見的酸菜缸、鹹菜缸通通沒有。
謝溫時看了申寧一眼,走到廚房唯一的小陶缸麵前,握上蓋子,「我能看看嗎?」申寧還沒反應過來,「你看啊。
」他掀開蓋子,看到小缸子裡的黃色麵粉,粗糙陳舊,一看就是最粗的那種玉米麵,隻鋪了一個缸底。
廚房裡一共就這麼點東西,她是怎麼吃飯的?謝溫時眉頭緊皺,輕聲問:你家地窖裡有吃的嗎?申寧歪頭想了想,冬天的時候她會拿地窖存肉,但天氣熱了,地窖就空了。
於是她自然搖頭,「沒有。
」謝溫時心情一下子沉重下來。
他一直以為申寧過得比較寬裕,才能有食物接濟爺,沒想到,她自己吃飯都困難。
這個廚房裡的東西加起來,都不夠一個成年人十天的口糧。
怪不得申寧時常打獵抓魚,原來她的食物根本不夠吃。
「你秋收分的口糧呢?」謝溫時有些嚴肅。
申寧心眼不多,會不會是被人坑騙了口糧?申寧看著他嚴肅的臉色,舔糖的舌頭都慢了下來,有點茫然。
「去年秋收分的口糧——」她仔細想了想,「過年的時候就吃光了啊。
」人類都得省吃儉用的口糧,怎麼可能滿足豹子的胃口?何況還都是難吃的玉米麵、地瓜這些東西,申寧握著鼻子吃下去,好不容易才沒浪費。
她不知道,她的話在謝溫時心裡塑造了一個多可憐的形象。
沒吃沒喝,不得不去危險的草甸子抓魚,這種情況下,還總想請他吃烤魚。
申寧還眯著眼笑道:「豬油糖好香,我要去給謝爺爺送點!」「不用,」謝溫時語氣和緩,「你自己留著吃,爺爺那邊我會準備好。
」他低聲道:「以後,你不要再管農場那邊的事,被人發現的話,很危險。
」申寧歪頭,「我不會被發現的。
」她都是挑著黑漆的夜裡去的,說起隱蔽能力,誰比得上天生的獵豹呢?謝溫時搖頭,溫柔強調道:「我會解決好一切。
」申寧不再爭辯,她低頭咬著糟,心想反正小夥伴晚上又不會看著她,於是敷衍地點點頭。
「我知道了,好啦,我好餓。
」謝溫時雖然知道她固執又強,但還不知道她最會敷衍,見她點頭,便以為她答應了。
他放下心,把挽起的袖子又放回了手腕。
「我回知青點拿點東西,你等一下。
」申寧目送他離開,把嘴裡的糖塊咬得嘎吱嘎吱響,真甜!謝溫時回來時,手裡多了個筐子,他帶上院門,把裡麵的東西——放到廚房。
玉米麵、地瓜乾、土豆,甚至還有半斤白麵。
他彎月要,把東西——放進櫥櫃,一邊囑咐道:「這些你先吃著,少上山,別傷到自己。
」申寧也彎著月要,蹲在地上,好奇地抬眼看他。
「你給我拿過來乾嘛呀?」她語氣軟綿綿,像貓。
謝溫時垂眼看著她,這個角度,她整個人縮在一起,明瞳雪膚,真像是一隻烏色長毛波斯描了。
你不是沒吃的嗎?他頓了頓,移開目光。
「聽我爺爺說你送過去很多吃的,現在我沒有肉,先拿些其他的給你墊一墊。
」「還有,」謝溫時真心實意地道謝,「謝謝你那天救了我爺爺。
」申寧歪頭看他,明艷笑容不摻一絲雜質。
「我自己願意救的,不用你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