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喜酒 三合一(1 / 2)
謝溫時迅速忙了起來。
白天在公社上班,一邊還要和縣裡文化局溝通,晚上回紅江溝大隊四處告知好消息,抽空的時候,還要去準備辦喜酒需要的東西。
喜糖、點心、高粱酒。
十月十號前,申寧也沒閒著。
她白天照常上工,晚上在山上四處打獵,把打到的獵物勤勤懇懇曬成肉乾,準備帶去縣裡吃。
等謝溫時幾天後差不多準備好所有事情,回過神來,發現申寧家的院子裡已經吊滿了肉乾。
是普通人家一年的肉量了。
他揉了揉太陽穴,最近有時熬夜,眼下都青了一些。
「都攢了這麼多了?」申寧驕傲得挺起月匈膛她掰著手指算了算。
「辦喜酒還得請吃飯對不對?得用多少肉啊?」紅江溝大隊的人以前辦喜酒都得請關係好的吃飯,每家都會來人,給幾毛錢或者送些雞蛋之類的,當作賀喜。
謝溫時從口袋裡掏出個巴掌大的小本子,翻到一頁,念道:我找了縣裡國營飯店的大師傅那天來幫忙,準備六桌,每桌四素兩葷,起碼要八斤肉。
」本地習慣大菜碼,辦喜酒自然得花不少肉。
八斤肉的票?申寧連連搖頭。
「那還是用我打來的兔子和野口口,」她咬著手指頭,眼睛漸漸亮起來,「要不我去弄隻大家夥?」最近山上的動物越來越多,她抓野味也很容易。
謝溫時盯她一眼,你忘記上次被狼弄傷了?他可記得,當時看到她滿身是血的樣子心都涼了。
申寧「啊」了聲,心虛道:「我又沒說去打這麼凶的。
」她眼珠子轉了轉,指揮道:「你去給我做肉乾。
」以前她自己隻會把肉切好直接曬乾,但自從謝溫時來了,她就能吃到各種口味的肉乾,加了蜂蜜的是甜的,加了辣椒麵的是辣的,甜甜辣辣最好吃。
謝溫時無奈擼起袖子,做肉乾去投餵豹子。
他在廚房切肉,準備灑佐料時,揚聲問道:「寧寧,你要吃什麼口味的?」無人應答。
他從廚房裡走出來,院子裡空盪盪,哪還有申寧的影子?謝溫時臉一黑,她果然上山去了!此時的申寧,正在山林間自由地穿梭著。
她左手拎著個筐子,裡麵裝滿了新鮮的凍蘑,這蘑菇現在這個季節最多,黃澄澄的,口感鮮美厚實。
她不愛吃蘑菇,但謝溫時得吃。
所以申寧這個秋天攢了不少乾蘑菇,什麼品種都有,等冬天可以讓他做好吃的小雞燉蘑菇。
嘿嘿,她可以多吃點雞肉。
申寧想著蘑菇燉出來的雞肉味道,咽了咽口水,提著一隻半大孢子的右手更有勁兒了。
這種動物傻又好奇,她稍微一嚇,就逮住了。
她帶著豐富的食量滿載而歸,還沒進家門,就看到了守在她家門口臉色嚴肅的謝溫時。
她腳步遲鈍下來,後知後覺地有點心虛。
謝溫時在門口站著,語氣不鹹不淡,「回來了?」申寧眨眨眼,試探地揮了揮手裡的孢子,誒,我給你逮抱子去啦~她覺得自己動作很輕,實際上,手裡的孢子高高揚起,險些揮到謝溫時臉上。
他看著黑乎乎的抱子腳迎麵而來,連忙後退,堪堪追過。
臭氣貼著臉擦了過去。
謝溫時還沒站穩,申寧已經從他和門縫的空隙裡擠了進去,隻留下一道活潑的嗓音,我不是故意的!」她人纖細,輕易過去了,狗子卻狠狠把謝溫時擠到一邊。
他看看自己黑了一塊的衣擺,默然無語。
「申寧!」申寧跑到院子裡就停下了,她舉起食指和中指,真摯發誓:我真的,我下次再也不騙你了。
謝溫時說不上信不信,反正她就算騙他,他也不會生氣。
但他還是板著臉,故意質問她,「你上山乾嘛去了?」申寧放下手裡險些惹禍的孢子,老實道:我弄肉去了。
黃褐色皮毛的動物躺在地上,形貌像鹿,卻沒有鹿那麼纖細輕盈,頭頂生了兩隻細細的角。
謝溫時從沒見過這種動物,覺得像是食草的,心放下了些。
「沒受傷吧?」他按下她豎起指天的兩根手指。
「發誓得用三根手指頭,你這不管用。
」大概是在樹林裡刮到了,她頭發淩亂,頂著兩簇鬆針,但仔細看看,身上沒有劃出傷痕。
申寧剛要豎起三根手指頭,又被謝溫時壓了下去。
她搖頭,「孢子就是跑得快,很好抓的。
」「狗子?」謝溫時恍然大悟。
「棒打抱子瓢舀魚」,這句話以前被用來形容東北的富饒,說起來,他小時候還吃過狗子肉和鹿肉。
烤鹿肉也是很好吃的,他想到。
但謝溫時沒把這話說出來,他怕助長了申寧的威風,說不準哪天覺得老虎肉好吃,她也去抓老虎怎麼辦?他冷著臉把她頭頂的鬆針摘下來。
申寧立刻把一筐蘑菇給他看,邀功道:「我專門給你摘的!」這個謝溫時認識,是凍蘑,也叫元蘑。
他頭痛道:「寧寧,你已經攢了幾十斤乾磨菇了。
」大隊其他人隻敢在山外圍采采蘑菇,但申寧會往深山裡去,從前幾個月開始長蘑菇,她就開始采蘑菇。
陸陸續續好幾個月,她已經攢了好大一包。
申寧把筐子一把塞給他,眼睛發亮,「都給你吃。
」謝溫時抱著一筐鮮蘑,「謝謝寧寧。
」而後補充道:「不過這些真的夠吃了,不用再采了。
」「好吧,」申寧勉強答應了下來,又問:「肉乾好了嗎?」「剛醃好,甜味的。
」等申寧攢到夠吃半個月的肉之後,十月九號終於到了。
一大早,謝溫時就來叫申寧起床。
他穿著件雪白的襯衫,扣子一絲不苟的扣到最上麵,遮住了他脖頸上那顆紅痣。
白襯衫黑長褲,連鞋都是雙擦得鋥亮的牛皮鞋。
申寧眼睛睜開一條縫,瞧了他一眼,又閉上了。
她翻個身,準備繼續睡。
謝溫時拍拍她的肩膀,「到點了。
」申寧:「…」她眯著眼看了看放在床頭的手表,「才六點。
」謝溫時「嗯」了聲「民政局八點就開門了,想不想去國營飯店吃個旱飯?」他慢條斯理道:「來一碗甜甜的加了糟的豆漿,再來幾個皮薄餡大的豬肉包子,聽說還有肉餡餅…」話說到這裡,申寧已經從被裡爬了出來。
br/>謝溫時及時地轉開眼,背對她挪到炕箱前麵。
他指了指一件白色襯衫,是他前兩天去縣裡給她買的,和他身上穿的這件,除了大小一模一樣。
「穿這個。
」申寧把襯衫扯出來,還沒換,謝溫時已經出了裡間。
她三兩下換好衣服,跳下炕,去院子裡洗臉,冷水在臉上拍了拍,她徹底清醒了。
謝溫時給她紮了兩個辮子,又翻出幾乎全新的雪花膏,把她揪了過來。
他把雪花膏點在她的額頭和兩頰上,給她揉開,然後捏了捏她軟嫩溫熱的臉頰。
「記得用。
」「想不起來,」申寧打個哈欠。
這雪花膏是前幾天他買的,香味幾乎沒有,她聞了聞謝溫時臉上,狐疑道:「你抹的是不是也是這個?」謝溫時倒沒有不好意思,大方點頭。
申寧戳了戳他的臉,潤滑細膩,手感很好,於是伸手揉了揉,那我以後也要天天用!謝溫時推過來自行車,剛要坐上去,就聽見申寧道:我來騎我來騎!最近沒走遠路,她還沒怎麼騎自行車呢。
謝溫時頓了頓,把位置讓給了她。
申寧載著謝溫時出去,今天她請了假,其他人卻還得上工,一抬頭,就看見田埂上一輛嶄新的自行車。
再一細看,上麵坐的不正是兩個熟人?前麵踩輪子的是申寧,後麵抱著她月要的是謝知青。
這個配合有點詭異。
還沒等大家問,申寧已經把踏板蹬得起風,載著謝溫時,一溜煙消失在了大家的視野裡。
看方向,是往縣裡去了。
申寧是在後來才發現大家眼神古怪的,有個小夥子載著對象從兩人身邊經過,瞅了又瞅謝溫時的臉。
「誒同誌,你不會騎自行車嗎?」謝溫時搖頭,禮貌道:「會騎。
」「那你咋讓你對象載著你?」他十分奇怪。
大家都是男同誌載著女同誌,哪有反過來的?說著,他回頭看了眼自己對象,苦口婆心道:「這路也不近,多累啊,你一個男同誌咋能偷懶呢?謝溫時:「…」br/>申寧眨眨眼,轉過頭,「我不累。
」小夥子看見她的臉,剛要發愣,就被後麵的對象很狠擰了把月要間軟肉,他嫩的一嗓子,「小芬我錯了!」申寧好奇地看看他,加快了速度。
等她騎遠了,那小夥子還跟對象求饒呢。
謝溫時微微弓著背,把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
兩人很快就到了縣裡,申寧停下車,大搖大擺地拉著謝溫時去她以前來過的那家國營飯店。
這個點正是吃早飯的時候,店裡坐了不少人。
謝溫時看了眼牆上的菜單,還好,用來勾著申寧起床的那幾樣東西都有。
他對服務員道:「要兩碗豆漿,四個豬肉包子,四個雞肉餡餅。
」申寧看著他付錢,等交完肉票坐下以後,她小聲嘟囔道:好多肉票。
她用手撐住下巴,「我有好多肉,但沒有肉票。
」肉票大多是城裡戶口才按時發的,她在大隊,一年到頭發不了兩次,想吃國營飯店的時候,隻能拿肉去和別人換票。
謝溫時笑道:「等來了縣裡,就有肉票發了。
」他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但大概也是不夠你吃的。
」這邊城市戶口每人每月半斤,還不夠她塞牙縫的。
申寧剛要露出失落的神色,便聽見他道:「不過你喜歡吃這些的話,我可以學一學。
」她立刻笑了起來,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她道:「等回家了,我把那隻抱子宰了。
」前幾天她隻是把抱子打暈帶了回來,拴在院子裡,免得肉不新鮮,明天辦喜酒,今天正好處理掉。
謝溫時屈指按按眉心,「我幫你。
」在紅江溝這幾個月,因為申寧,他已經迅速地學會了野雞、兔子和魚的處理辦法。
現在,都要學著處理孢子了。
兩人說著話,等了快十分鍾,新一鍋的肉包子才做好。
白胖喧軟的包子冒著熱氣,麵香肉香交匯而來,申寧鼻子嗅了嗅,迫不及待地開始吞咽口水。
餡餅也好了,整整齊齊四個摞成一摞,表皮金黃泛著點油光,比她的整隻手還大。
謝溫時把兩大碗豆漿端過來,順便拿了兩個勺子。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紙包,打開,裡麵赫然是一點白糖。
白糖抖到豆漿裡,推給申寧,「你的。
」幾樣東西都剛剛做好,謝溫時顯然清楚申寧的性子,把筷子遞給她之前就道:『吹吹涼再吃。
」申寧小雞啄米式點頭,終於拿到了筷子。
她舀了一勺豆漿,吹了吹才喝。
豆漿醇厚濃鬱,帶著點豆渣,還有化開的白糖。
甜甜的。
她眯起眼睛,高興地又喝了一口。
肉包子鬆軟鮮香,餡餅外酥裡嫩,申寧這次吃得尤其慢,謝溫時不禁問:「怎麼了?不好吃嗎?」以前她大概幾口就吃完了。
申寧搖搖頭,表情尤其嚴肅。
等吃完,她品味了半天,小聲道:「包子餡裡加了蔥、薑、糖、醬油……」謝溫時一愣。
他肩膀微抖,好半天才忍住笑意,低聲道:你還能嘗出來它的配方啊?申寧搖頭,伸手掐了一點小指的尖給他看。
「隻能嘗出來一點點。
」她見他笑話,不太高興,重重哼了一聲。
謝溫時見她又埋頭吃包子了,連忙道:「我錯了,是我的錯,我沒不相信你。
」隻是一隻做飯這麼難吃的豹子,說能嘗出來食材的味道,他覺得有點好笑。
申寧又瞪了他一眼。
好在她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等吃完這頓香噴噴的早飯,她已經忘記了剛才的小插曲。
等吃完,兩人離開了國營飯店。
謝溫時推著自行車,拉申寧往西邊走。
申寧以為是去民政局,沒想到,走到最後,是一家小小的帶玻璃窗的店,她仰頭努力辨認牌匾上的字。
「照、相、館?」「對,我們來拍張照,」謝溫時把她拉了進去。
照相館裡的是個五十來歲的老大爺,見人進來,戴上了眼睛,「哎喲,來照相啊?」進來的兩人男俊女靚,穿得又這麼搭配,一看就是對象倆。
謝溫時應了一聲,「來拍張照。
」申寧還是第一次進照相館,好奇地四下張望,老大爺笑眯眯問:「你們倆是要結婚啦?」照相館旁邊就是民政局,來領結婚證的,很多都會順便來照張相。
得到了肯定的答復,老大爺翻出兩朵大紅花,誒給謝溫時,你們倆戴上,跟我去裡麵那屋拍照。
大紅花後麵有別針,謝溫時小心地別到申寧月匈前,然後自己戴上另一朵。
老大爺在照相機後麵端詳端詳兩人,穿得正式,頭發整齊,尤其長得還格外出挑,看著尤其殷配。
他指了指對麵的椅子,「你們倆坐那兒去。
」謝溫時把申寧拉過去,等坐下了,後者還有點茫然。
照相是什麼?謝溫時拍拍她的手,「記得笑就好了。
」申寧歪頭,咧開牙齒,「這樣?」老大爺喊道:「對對,就這麼笑,轉頭看我!」申寧轉過頭去,便聽到「哢嚓」一聲。
老大爺很滿意自己的傑作,招手讓兩人來看,看看,這拍得多好呢!申寧彎月要,看到相機裡的另一個自己和謝溫時,是黑白色的,她笑得燦爛,謝溫時的笑臉收斂很多,頭和身體都傾向她。
「我還挺好看的,」她扌莫扌莫自己的臉。
謝溫時笑,「因為你長得很好看。
」這張照片拍得很好,謝溫時要了兩張上色的,準備一張留在兩人的家裡,一張留給謝爺爺。
在老大爺的祝福裡離開照相館,終於到了領證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