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2)
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他憑什麼憤怒?他連留在她身邊的資格都沒有。
沈庭玉又想起那一夜,少女跪坐在他的麵前,明亮的雙眸被紅布所覆,淚水在艷紅錦布上浸出濕痕,瑩雪一般的嬌軀袒露在月光下。
一向無害平凡到讓人不會有任何□□幻想的女子,卻在這種情景下多出些許曖昧的艷色,引著人想要施為一番。
沈庭玉一番跋涉而來,已殺得紅了眼。
偏偏南樂渾然不覺麵前的危險,她薄肩抵著石牆,乖順的仰著白皙的頸子,姿態像是引頸就戮,又像是小狗跪在主人的腳下等著被安撫。
他蹲在她麵前,伸手不過輕輕碰了她一下。
少女便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一般在他掌下無法自控的顫抖,輕聲嗚咽,淚水落珠似的滾了滿頰。
沈庭玉嘗了她的淚,是苦的。
正當他遲疑著是不是該說些什麼時,這哭的極可憐的姑娘冷不丁一口咬在了他的手上。
沈庭玉便知道自己不能取下她眼睛上的布,也不該再出現在她的麵前,或許最不該的是多事去那一趟浮屠塔。
他若是出現在她麵前,要以何種麵目對她解釋塔中的屍體?又如何解釋在她麵前柔弱得處處需要她照顧的好妹妹竟有這樣殺人的本領?所以他隻是守南樂一夜,看著她被人救走。
最好從此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乾。
忽然,沈庭玉有了一瞬明悟,這份讓他幾欲發狂的怒火與無法平息的暴虐憎恨因何而來。
那是一種不滿,更是一種不甘。
他不甘心僅僅如此,不甘心隻能看著一切向著一個好,但他並不希望發生的方向繼續。
他不甘心那些曾給予過他的無條件的溫柔細致的照顧,視他為世界中心一般的重視全部給予另一個人,她視野的中心並另一個男人所占據。
可這份不甘心,來的不合時宜,莫名其妙。
他加快了腳步,沖出街道,慢慢停了下來,轉過身,背抵在冰冷的牆壁上,劇烈的喘息,喉嚨灼燒般發痛。
樓上,林宴伸展手臂,等著南樂為自己披上衣服。
南樂卻遲遲沒有從接宋娘子遞到麵前的棉袍。
忽然樓下傳來一聲巨響,宋娘子驚了一跳,變了臉色,慌亂中匆匆提著裙子下樓。
樓上隻剩下南樂與林晏兩人。
林宴放下手臂,懶散的向後一靠,月要抵著桌子站成了一個吊兒郎當的姿勢。
他嫌棄的低頭掃了一眼自己沾了泥點子的褲腿和下擺,「這種天氣果然不適合出門,回去這衣服你得趕緊洗了。
」話出口,沒人應聲,他偏頭看向南樂,輕笑一聲,「娘子,你不會想讓我穿著這件髒衣服,穿上兩天吧?」南樂垂下眼,輕聲應了,「我回去就洗。
」宋娘子咚咚咚的踩著梯子上了樓,林晏瞬間站直。
「哎喲,不知道什麼人進來踩了一地的腳印子又跑了。
看看我,剛剛還把衣服給抱下去了,來,快試試。
」南樂沒去接宋娘子遞過來的衣服,「讓他自己穿吧。
」林晏挑了一下眉梢,懶洋洋的接過宋娘子手裡的袍子。
南樂扭頭拿了布料給宋娘子,林宴餘光瞥見,唇角微勾。
宋娘子笑道:「怎麼這是又要給林夫子做衣服?這回是做什麼?」南樂搖頭,「不給他做,這一次給我自己做兩身衣服。
」林宴係月要帶的手一頓,抬眸看向南樂,似笑非笑的眼在她的側臉上多停了一瞬。
他倒不是貪那一兩件粗布棉袍。
這布在這些人眼中或許已覺得很好,那是因為她們沒見過好東西。
但林晏生在舊都,打小什麼綾羅綢緞沒見過?所謂公卿,夏服朱紱青綬,粉繡爭暉。
冬襲百裘,黑貂白狐,毛彩耀質。
白狐裘,黑貂袍,這樣的東西恐怕這些婦人一輩子都難見一次吧。
林晏若無其事的收回目光,端詳著模糊的銅鏡扶正發冠。
送給林府下人都要嫌寒酸的衣服有什麼可貪的。
隻是以往但凡南樂自己有的都會給他備一份,有時候哪怕她自己凍著餓著也要把吃的用的讓給他。
而現在,他屈尊降貴陪她走了這麼一趟,心裡已經準備好她給他再添兩件衣服,哪怕這衣服他並不是多瞧得上。
她卻隻顧著給自己添衣服。
這不是奇了嗎?宋娘子道:「難得你舍得給自己做衣裙。
放心全包在我身上,一定給你弄得漂漂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