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三合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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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嬤嬤,祖籍四川,與喬家人是同鄉。

當年兵荒馬亂之時,其祖父帶著一大家子果斷賣身與喬家當了下人。

許是因著一份同鄉之情,又或許因著路家是最早跟隨在喬家身邊的人,總之這一大家子在後來的定國公府都是極受重用的。

因此,與喬心竹年齡相仿的路嬤嬤便自然而然被挑選到身邊做了侍女,後麵進宮時她也跟了進來。

定國公府一脈覆滅、喬心竹自戕之後,當時還是個年輕姑娘的路嬤嬤卻也並未另尋其他出路,又或是再熬個幾年等年紀到了出宮嫁人,而是選擇老老實實聽從了舊主的囑托,留在三公主身邊伺候著。

這二十年來甭管日子過得多艱難,路嬤嬤也都從未動搖過,一直就這麼守著小主子長大。

甚至宮裡不少人私下裡都感慨,若非有路嬤嬤這個忠奴這麼費盡心力照看著,三公主能不能平安長大都還不好說。

也正是因為這些緣故,三公主對路嬤嬤是打心眼兒裡的依賴信任,哪怕路嬤嬤私下裡對她並不似表麵那般尊重愛護盡心盡力,她也從未覺得有任何問題,反倒滿心愧疚。

正是因為路嬤嬤總會與她說,都是因為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宮裡自己才荒廢了一生,沒有嫁人沒有自己的子嗣,隻能掙紮於這深宮之中做一輩子的奴才雲雲。

打小還屁事不懂的時候耳朵裡就都是類似這樣的話,聽得多了,那份愧疚也就深深紮根在了幼小的心底。

哪怕路嬤嬤時常會對她陰陽怪氣甚至想出各種花招兒來折磨她羞辱她,三公主也隻當對方是常年在宮裡憋得很了難免有些左了性子,一麵愧疚得稀裡嘩啦的,一麵拿路嬤嬤當作至親長輩尊敬著。

腦海中的記憶一一浮現出來,單若泱的心情實在復雜極了。

那個傻姑娘,分明是被這路嬤嬤給洗腦了啊。

「公主?」見她愣了半天不說話,路嬤嬤這心裡突然就有些打鼓,小心翼翼地問道:「公主可是對哪個人不滿意?」

單若泱看向她,忽而一嘆,「不過是突然看見嬤嬤的名字,冷不丁又想起來一些事兒……當年的變故之後就隻剩下嬤嬤一人守在本宮身邊,這一晃眼竟二十年過去了。」

這段時間以來路嬤嬤能清楚地感覺到她的疏遠不滿,卻始終不明緣由,心下著急也無可奈何。

眼下聽她突然這般感慨,自覺她定然是又回想起了這麼多年相依為命的日子,暗道修復關係的機會來了,當下眼圈兒一紅就接了話。

「是啊,一轉眼都二十年了,奴婢印象中公主還是個小娃娃呢,卻眼瞅著都即將要大婚了……奴婢也老了,再不似年輕時那般性子討喜手腳利索,隻怕是要招了公主的嫌棄,真真是歲月不饒人啊……」

話裡話外盡透著股委屈的意味。

「嬤嬤這是說的哪裡的話,本宮怎麼會嫌棄嬤嬤呢?本宮雖未曾見識過母妃當年的盛寵,卻想也知道那是何等風光無限,跟前必定是奴仆成群奉承無數,誰想一朝樹倒猢猻散,到頭來也唯有嬤嬤一人忠心耿耿罷了。」

單若泱狀似怨憤將話題又扯了回來,冷笑道:「這麼多年本宮也再未見過其他任何一個當年的舊人,估扌莫著他們早八百年前就想法子出宮過自個兒的好日子去了,哪裡還能記得什麼璟貴妃什麼三公主啊,不過是一群沒良心的。」

正努力抹著眼淚的路嬤嬤頓時心裡頭就咯噔了一下,捏著帕子擦淚的手都突然頓住了。

將這一切反應盡收眼底的單若泱心下一沉,有了些許把握。

據宮裡一些老人口中打聽到消息來看,那會兒璟貴妃身邊應是有一個奶嬤嬤並四個宮女,攏共至少五個心腹。

除去如今的路嬤嬤以外,那剩下四個心腹都哪兒去了?

要說另攀高枝或者出宮養老、嫁人也不是不可能,誰也沒規定心腹就一定是能為主子舍生忘死付出一切的,主子死了之後還要為小主子搭上一輩子。

能做到那是情分,做不到也無可指摘。

但令人感到十分驚奇的是,這幾個人的去向竟一片空白,名冊之上能查到的最後記錄齊齊都止步於關雎宮,在那之後就一個字都沒了。

旦看眼前這份名單就知曉,宮裡當差的奴才打從祖宗十八代都會扒拉出來記載得一清二楚,從踏進宮門的那一刻,每一次的調動都會被一一記錄,直到最後出宮或者死亡才能結束。

而既沒有出宮也沒有死亡、記錄卻戛然而止的情況也並非沒有,相反,還多得很。

幾乎都默認死於非命罷了,指不定在宮裡哪口枯井沉睡著呢。

按照這個「慣例」來看,那幾個人應當是凶多吉少了。

可那又究竟是為何呢?又為何同為心腹的路嬤嬤偏卻留了下來,這些年在宮裡也都安安穩穩的?

打從查到那幾個人都莫名其妙人間蒸發之後,單若泱的心裡就落下了深深的懷疑,眼下路嬤嬤這般不自然的反應就更幾乎是印證了那些猜測。

心下百轉千回,卻也不過隻是須臾之間罷了。

還不待路嬤嬤多想什麼,她就話鋒一轉,笑道:「罷了,不提那些惱人的。嬤嬤這些年在本宮身邊不離不棄盡職盡責,本宮心裡都記著呢,著實是辛苦嬤嬤了,待去到公主府後本宮便能自個兒當家做主,屆時必定不叫嬤嬤再如此勞累委屈,嬤嬤隻管等著享清福就是。」

還全然不知她話中含義的路嬤嬤當即就樂開了花兒,一掃眉間鬱氣,斜向風鈴的眼神兒就透著股不善。

目光又落回到手裡的這份名單上——其實也沒什麼好仔細看的,大幾百號人呢,除了目前就在她跟前伺候的這些以外她是一個都不認識,光從這點記載的信息也看不出什麼來。

於是,單若泱也隻大致掃過一眼便罷,「就按著名單吧。」

大婚前一日,全副武裝的一千親兵護送嫁妝前往公主府——準確來說親兵也算嫁妝之一。

大周朝無論皇子還是公主,但凡大婚自行開府之後都能擁有一千親兵,可配盔甲帶刀,負責巡邏、守衛府邸保護皇子公主的安全。

當然,隻能有一千個,再多一個都不行。

原本璟貴妃的嫁妝就已是豐厚至極,如今再加上屬於公主的份例嫁妝、帝王和皇後的賞賜,又有宮裡各位娘娘的添妝……這一行下來已然遠超十裡,最前頭一抬都已經進了公主府,最後一抬卻還尚未踏出長樂宮呢。

毫不誇張地說,僅這樣一份嫁妝就足夠後人揮霍好幾代的了,絕對算得上是古往今來獨一份。

圍觀百姓哪裡見識過這陣仗啊,今兒可算是開了回眼界,那下巴從始至終就未能有機會合攏過,眼珠子都瞪直了。

估扌莫著別說往後幾日,便是往後幾十年都足夠津津樂道的。

是夜,臨到頭終於也感覺到些許緊張的單若泱突然變得話癆起來,拉著風鈴絮絮叨叨個沒完,也沒什麼正經事兒,就是天南地北一頓胡扯,思維之跳躍實在叫人拍馬不及。

「公主……不如您早些休息吧?明日天不亮就要起來準備了,一整天折騰下來必定累人得很,您今兒晚上若不好好休息隻怕身子會扛不住。」風鈴滿臉無奈地勸說道,已經是不知第多少回想念她的無憂姐姐了。

單若泱撇撇嘴,「你就是嫌我煩了。」

「哪兒……」

「公主,七皇子來了。」

「請。」

知曉兩位主子定是有話要說,風鈴上過茶後便自覺退了出去,守在門口誰也不叫接近。

單子玦坐在椅子上,捧著熱氣騰騰的茶碗卻也不知是發起了哪門子的呆,半晌沒有吭聲。

素日柔和的眉眼顯得過分冷冽,黝黑的雙眼陰沉沉的,光彩盡失,隻餘一片死寂。

見此情形,單若泱不由暗嘆一聲,有些頭疼。

若第一回聽他提起時她還完全沒當回事兒,那這段時日接連幾回半真半假的提議也好懇求也罷,都讓她不得不正視起來了——這個弟弟的心理當真是有點問題。

他對「三公主」的依賴仿佛已經接近於一種病態的地步,他理想中的未來似乎就是姐弟兩個相依為命過一輩子。

這哪裡是什麼正常「姐控」啊?誰家弟弟也不會對姐姐有這麼強烈偏執的占有欲。

「過了今夜姐姐就要嫁人了。」單子玦突然抬起頭來看她,執拗的眼神中溢滿了乞求之色,「姐姐……別丟下我好不好?」

單若泱眉頭微蹙,嘆道:「我並未丟下你,你永遠都是我的弟弟,縱是我成親了也並不影響咱們姐弟之間的感情。況且你也長大了,等將來娶妻生子之後便有了更親近的人,姐姐並不是你人生中的唯一。」

類似這樣的寬慰她先前就說過很多遍了,如今難免感到些許疲憊,神色中也透露了出來。

單子玦猛地站起身來,帶著凳子發出刺耳的聲音。

門外的風鈴被驚著了,慌忙揚聲詢問。

「無事。」

「自從我出生那日起姐姐就在我的身邊,我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姐姐』,我落地邁出的第一步是姐姐攙扶的,我會寫的第一個字是姐姐教的……我人生中的每一個成長階段甚至是每一天,姐姐都在我的身邊,我們互相陪伴彼此支撐著一同熬過了那些最艱難的日子。」

「倘若這地上的足跡能夠得以顯形,那麼我的每一個足跡旁必定就有姐姐的存在,我們就是彼此在這個泥濘骯髒的地方掙紮求生的支柱和執念!」

「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人比你我彼此還要更親近更重要,本就不該再有旁人插足進來!」話到最後,已是滿滿的咬牙切齒。

單若泱沉默了,有心想說你這想法太偏激,可麵對他那執拗到近乎瘋狂的神色卻還是失了聲。

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單子玦仿佛漸漸恢復了平靜。

「姐姐一時想岔了我不怨姐姐,既是想嫁那便嫁罷,總有一日姐姐會認同我方才的那些話,總有一日……」姐姐會回到我的身邊來。

說罷,他便拂袖而去。

僅從表麵情緒來看似乎並沒有什麼異常,但無端端卻叫人感覺,比先前情緒失控麵目猙獰時反倒更加嚇人些。

單若泱的眉心都快打結了。

「七皇子又鬧公主了?」風鈴笑著寬慰道:「公主也別太擔心,七皇子不過還是小孩子心性,見不得原屬於自個兒的東西被搶走罷了,等他自個兒娶了王妃之後就該長大了。」

「希望如此罷,真是怪愁人的。」

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經這麼一通鬧騰之後她倒是沒什麼心思再婚前焦慮了,沐浴過後躺下沒多會兒就稀裡糊塗睡了過去。

仿佛才閉眼就到了該起床的時候,迷迷糊糊瞟了眼旁邊,就見桌子上還點著蠟燭。

果真是天還不亮就要開始了。

別看起得這樣早,事實上等彩轎抵達公主府時都已是黃昏時分了。

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身著一襲大紅色喜服的林如海今兒看起來是愈發清雋了,眉目柔和氣質溫潤,往那兒一站絲毫看不出來三十多歲了,不知引得多少前來赴宴的千金貴女偷瞄呢。

更叫人哭笑不得的是,竟還有不少三十來歲的貴婦也管不住眼神兒,時不時瞟兩眼又若無其事地看向別處,仿佛真就是不經意般,卻不知微微泛紅的臉頰早已出賣了自己。

說來好笑,卻也正常。

畢竟林探花當年那也是風靡一時的一號人物,算得上是當時全京城適婚少女們的夢中情人了。

猶記得那會兒被賈家捷足先登定下婚約後,不知多少姑娘哭成了淚人呢。

雖已時過境遷,當年懷春的少女如今早已嫁為人婦身為人母,再說什麼旖旎情思也未必,可看見這個人就不由會回想起曾經青蔥年少被驚艷的美好時光,一時難免感慨萬千。

新人才進門,後腳就聽一聲高唱,「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帝後竟親自觀禮來了。

眾人大驚之餘趕忙跪地迎駕。

「平身。」周景帝笑著抬了抬手,攜著皇後前往正堂上座,而後就示意禮官,「別耽誤了吉時,開始罷。」

人群之中,賈家眾人那心情可就一言難盡了。

親眼看著新人拜天地,賈母臉上的表情顯而易見的愈發僵硬起來,明明是想笑的,可瞧著卻分外扭曲。

「老太太您可千萬要穩住啊,皇上和皇後娘娘都還在呢。」王熙鳳忍不住小聲提醒了一嘴。

賈母哪裡能不知曉其中厲害,隻是……看見林如海臉上的笑容她就止不住的憤怒,看見那抹身著鳳冠霞帔的身影更惱恨至極,哪裡還能笑得出來。

隨著一聲「禮成,送入洞房」,便代表著到此就已經沒有單若泱這個新娘子什麼事兒,隻管在新房裡等著就是。

知曉自己的存在必定會叫賓客不能盡興,故而周景帝也並未多逗留,禮成之後他便帶著皇後又匆匆離去。

「可算是走了。」王熙鳳狠狠鬆了一口氣。

打從帝後二人到來那一刻起,她的心就一直高高吊在嗓子眼兒,隻生怕老太太一個繃不住露出點什麼不合時宜的表情叫人看了去,指定有他們賈家倒黴的時候。

這時,林黛玉特意找了過來請他們去入席。

誰想話都還沒說完呢,她整個人就被一個懷抱死死圈住了。

「我可憐的兒啊!」方才一直強忍著情緒的賈母,這會兒見著林黛玉竟是突然一下子就爆發出來,摟著她就嗚咽起來。

賈家眾人當場嚇得臉都白了,七嘴八舌慌忙勸慰,隻恨不得將她的嘴捂上了事。

突如其來的變故將林黛玉都給驚得呆住了,反應過來後是既尷尬又惱火,還有一些難過。

努力掙脫開賈母的懷抱,她這會兒也沒了心情再應付,隻打發雪雁引著他們入席便罷,自個兒提著裙擺就走了。

這一場婚禮整個京城的達官顯貴都到齊了,到處人多眼雜,賈家老太太這一哭哪裡能避得了人呢?不消片刻就傳遍了,自然也沒逃得過單若泱的耳朵。

她人雖在新房呆著,可這整個公主府都是她的,有點什麼風吹草動立馬就能傳到她跟前來。

當時風鈴就氣得都要擼袖子了,「這老東西是故意來砸場子的吧?不樂意看倒是別來啊,哪個八抬大轎去請她了!」

單若泱忙著喝燕窩粥呢,頭都沒抬直接吩咐了一句,「打發幾個人,將他們給本宮攆出去。」

「攆出去?」這下風鈴倒是有些猶豫了,「駙馬和姑娘那邊……」

「賈家人在本宮的大喜之日哭喪還要本宮忍著不成?攆走。至於駙馬和姑娘兩人,若他們連這點道理都想不明白那也不必本宮再枉費感情了。」

於是乎,整場婚禮最滑稽的一幕就來了。

那賈家女眷才將將入席還未來得及動筷子呢,風鈴就帶著十來個帶刀侍衛走了過來。

「公主體恤老人家思女心切,今兒這樣的日子想必是萬萬見不得,未免老太太傷心過度再有點什麼不測,特囑咐咱們來『請』老太太出去。」說著就一招手。

眾人還未及反應,那些侍衛就直接上了,一手一個直接將人從座位上薅了起來直奔前院。

到了這兒剛好就與賈家男人會合了,這才發現榮國府和寧國府這兩家的男女老少有一個算一個誰也沒落下。

一個個都是一臉「震驚我祖宗十八代」的表情,被侍衛鉗在手裡就跟拖死狗似的。

「撲哧」一聲,也不知是哪個沒憋住,率先笑出了聲來。

就仿佛打開了什麼開關似的,有一就有二。

雖個個都身份尊貴還較為矜持,不至於哄堂大笑,可那細碎的竊竊私語和捂著嘴強忍的笑意卻依舊如同一記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打在賈家眾人的臉上。

回過神來的賈家人無不滿臉燥熱,臊得簡直恨不能原地挖個洞鑽進去再別出來了。

羞憤交加的賈母渾身抖如篩糠,突然看見在前麵宴客的林如海,當即失控大吼道:「你就這樣看著她如此對待你的嶽家?我活了這大半輩子再沒見過如此跋扈無禮之人!」

話音不及落地,臉上便挨了響亮一巴掌。

風鈴吹了吹自個兒微微發紅的手掌心,冷眼一掃,「老太太年紀大了難免老糊塗,我便幫您醒醒腦子。」

還果真是醒了。

隻見賈母滿臉青紅交錯,被氣到發紅的雙眼也恢復了冷靜,難堪之中隱隱流露出悔意來。

見狀,風鈴隻冷笑一聲,接著將他們送出門去。

手執酒杯站在人群中的林如海愣是呆了許久沒能緩過來,眼瞧著仿佛整個人都還懵著呢。

就有那好心的同僚小聲提醒了一句,「擱尋常人家誰敢在大喜的日子哭嚎一嗓子,那都少不得要結了仇呢,更何況是這樣的關係這樣的身份,可不是在打公主的臉嗎?公主沒直接將人亂棍打了出去就已經算不錯了,你可不能犯糊塗怨怪公主啊,人家那是金枝玉葉。」

「正是這個理兒,有錯也是在他們家身上,你這個前嶽母……真真是老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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