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2 / 2)
第二天一早,霧夕就來了診所,森鷗外看到她就很無奈:「真不巧,他發高燒了,剛退下來些,現在正睡著呢。」
不止如此,「問他從哪裡來不說,怎麼掉進河裡也不說,隻知道他叫太宰治而已,實在是個讓人頭疼的孩子呢。」
霧夕去看他的時候他卻是醒著的,望著窗外的鳶色眼睛裡好像空茫一片,仔細望進去又像一片深沼。
實在是很不像個孩子,她這樣想著,走過去把捧在手裡的花束放到病床邊的花瓶裡。
等她做完這些,抬頭一看,那男孩正用格外認真的目光打量她。
霧夕沖他笑了笑:「你還好吧,太宰?」
太宰治並不回答,隻嘆息著說:「什麼啊,就隻是個小孩子而已嘛。」
霧夕感到奇怪,「你不也是小孩而已嗎?」
對啊,她現在就是個孩子,還想去做別人的女兒。
既然如此,當然得更注意把穿衣、打扮,還有神態動作這些向真正的孩子靠攏。
她開始梳雙馬尾,回憶著年幼時的模樣,說話的語調和用詞都做了細微調整,比起鐳缽街那些雖然稚年,但早就被打磨出事故的孩子們,出自美好想像的,從頭發絲到腳跟都可愛到不行愛麗絲才是優秀的參照物。
當然,隻能參照。
霧夕意識到了,喜愛有很多種,愛情是最熾烈也最危險的,應該盡量回避才對。
人心的憧憬與初印象大概會決定對她產生的是哪種好感,所以這很重要,就算是已經產生的情愫,努努力也可以扭轉到她希望的方向。
諸如中原中也,現在對她已經有些像個兄長了。
說起來,她也就幾年可以裝嫩,孩童的軀殼,成年人的思想和心智,這段時間要好好把握,快點適應這個世界,找到合適的生存方式吧。
這樣想著,霧夕有些親昵地同太宰治道:「這是路過的花店店長送給我的,很漂亮吧?」
太宰治目光定格在鮮妍的花朵片刻,道:「真稀奇,送也就算了,居然送你新鮮名貴的品種。」
霧夕道:「送人禮物就是送個心意,當然會送最好。」完全是副稀鬆平常,理所應當的模樣,太宰治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幾乎每個人都會真心實意地喜歡她,就算他們打心底裡覺得這是正常的,當意識到身邊所有人都對此有相同看法,也遲早,當然會發現異常。
作為異常的中心,霧夕覺得她得格外坦然受之,才能把這異常最大限度地變為正常。
從不被拒絕的,被喜愛著的女孩笑著問:「欸,你是不小心掉進河裡的,還是自己跳下去的?」
太宰治道:「跳下去的。」
霧夕驚訝道:「真是跳下去的,遇到了什麼難過的事一時想不開嗎?」
「不是,我隻是打心眼裡覺得活著沒什麼意思。」
霧夕震驚地看他一眼,想了想說:「還好沒出事,沒關係,你會找到有意思的事情的。」
太宰治並不是頭一次聽到這種話,但他第一次覺得也許這是對的。
他望著霧夕,覺得心頭湧動著種完全陌生的,但新鮮有趣的情感。
好像不大正常,太宰治心想,不過無所謂,這情感如此鮮明熾烈,甚至讓他活下去也不錯,真是很夠了。
「你是從哪裡來的?」
「一個糟透了的,我提都不想提的地方。」
雖然沒有避口不言,但這不是要把天聊死嗎?
霧夕斟酌著語句道:「那有想去的地方或者打算嗎?」
太宰治搖頭,她就商量著同他說:「那你暫時留在這裡好不好,森醫生說他正好缺個助手。」
「好啊,」他很隨意地答應了,「那個醫生倒是副很好商量的樣子,我對藥品和醫療也還算感興趣。」
霧夕捂著嘴笑了下,「怎麼覺得你像是在打什麼壞主意。」
太宰治直直地盯著她,問:「你呢,和這個診所還有森醫生,有什麼關係嗎?」
霧夕道:「倒也沒有什麼關係,就是偶爾遇到的。」
太宰治別有深意地說:「那我勸你以後最好也別和他扯上什麼關係。」
雖然說了這樣讓人在意的話,他卻好像無事發生似地扯開話題,三言兩語就把霧夕的情況問得差不多了,然後打著哈欠露出微有些疲憊的神態。
霧夕扌莫了把他的額頭,「你還是有點發燒,不然再睡會吧?」
太宰治不說話,隻用種說不清是溫順還是需要什麼的眼神望著她。
霧夕揣度著他的神色,伸手把他的眼皮按下去,她能感覺到他纖長的眼睫在她掌心微微顫動,帶來細微的癢意。
她捂著他的眼睛一動不動,過了好一會兒才放下手去看,隻見他合著眼,臉上帶著那種死一般的安恬,竟然真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