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 / 2）
彼時裴宥方還年幼。
三歲之前的記憶已然模糊了，但影影綽綽還是有一點飄渺的印記，大約就是顛沛流離，居無定所。
見過什麼人，經過什麼事記不清了，唯一刻在骨子裡的，就是那貼身的荷包是珍貴之物，是他娘給他的，裡麵的字，也是他娘留給他的：「名宥，字恕之。」
至於那將他從亂葬崗撿走的婦人，他倒是記得。
那時他已經開始記事，知道她姓「章」，要他喊她「章嬤嬤」。
其中細節已經沒什麼印象了，夢境的開頭便是他整個幼時記憶的起點，章嬤嬤聲和目悅地將他收拾乾淨，還給他拿了身新衣裳，要他換上。
之後把他帶到了人牙子處。
她要賣他。
「這白白淨淨的，就是年紀稍大了點，開始記事了吧？」人牙子一口黃牙，黝黑的手在他臉上盤弄。
「二兩？我賣個姑娘都不止這個價！四兩，不要我換個人去！」
章嬤嬤把他關在屋子裡，狠狠打了一頓。
第二日，章嬤嬤帶他去當鋪：「看清楚了嗎？這上麵可是用金絲繡的，你看看這針法，這做工，識不識貨啊？」
倒是他的掙紮，讓一直藏在懷裡的荷包掉了下來。
一開始他並沒有當真。
「那你記得什麼？」
兩人一番討價還價，最後說定在三兩，眼看人牙子要掏銀子，裴宥拔腿就跑。
他不知道「賣」是什麼意思，但看二人的神態，就知不是什麼好事，可跑了兩步，又被一隻大手拎起來。
「娘親，我想把這個冰糖葫蘆給小哥哥，可以嗎？」
帶著他乞討。
他被砸得兩眼發黑，卻還是落地就跑。
其實他們在這個小鎮行乞有一段時間了，很多人都看穿了他們的把戲，母女二人蹲下時，旁邊就有人起了噓聲。
「娘親，這個小哥哥好可憐，我們給他一些銀子吧。」
他已經很久沒有吃過晚飯了。
裴宥怕她拿走裡麵的字，大喊：「你別動！放開我，你別動！」
「你爹娘叫什麼名字，總記得吧？」
「老娘好吃好喝供你這麼久，還想跑？」
他要裝病，就要瘦弱。
裴宥劇烈地掙紮，她便直接將他掄在地上。
他又看沾了泥土的冰糖葫蘆，試探地張嘴，吃了一口。
一個月下來，竟然比賣給人牙子的銀錢還多。
小女孩歡天喜地地跟著婦人去又賣了串冰糖葫蘆，遞到他手上：「小哥哥，不要難過，你的病馬上會好起來的。」
以前他挨過打嗎？約扌莫是沒有的罷，他記得顛沛流離，卻不記得拳打腳踢。
原來章嬤嬤不要他，他也不知道該去哪裡。
章嬤嬤看到在地上滾了兩圈的荷包，眼神立馬亮了，蹲下身撿起來，前後摩梭了一番，又將荷包打開。
但沒兩步，就被章嬤嬤抓住，拎起來：「小兔崽子，老娘千辛萬苦把你從亂葬崗扒出來，沒有老娘，你早沒命了！這些日子吃喝穿用，你不該還給我？還敢跑？！」
其實不用他鬧，當鋪掌櫃也不收那荷包，但他那時不足四歲，滿心滿眼那是他娘給他唯一的東西，他不能讓別人拿去。
他有些茫然。
「可以。不過這串你吃過了，我們再去買一串好嗎？」
裴宥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