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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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安靜,像隻小貓似的。

這麼安安靜靜了許久,梁近微起身,去洗手間把容昳被陽台的風吹到地下的校服放在盆子裡,蹙眉,似不知該怎麼清洗。

他茫然地擰水,倒了洗衣液,白皙的手指在裡麵翻轉了幾下,在水龍頭下把手沖乾淨了。

回去時,他聽見窸窸窣窣的動靜。

容昳揉著眼睛坐在床鋪,正迷朦間往下看。

他正和誰打電話,一隻手舉著手機,目光撞上後,都微微移開視線了。

梁近微隱約聽見手機聽筒的聲音,像是個醫生:「……胃癌晚期了,需要盡快住院治療。

」·容昳掛斷電話,掀開被子往床下去,臉色白的像紙一樣的單薄,他下了床後很安靜地坐在了書桌前,點開列表裡的班主任老師請假。

本就不太舒服,頭痛、還有點暈,事情堆積起來他要趕緊解決了。

容昳隨手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口水卻發現是涼水,胃裡也隱隱作痛。

他輕嘆,又開始搜索網絡貸款一類的信息,但在看見各種詐騙新聞後,選擇了放棄。

再次拿起自己的水杯時,卻好似碰到了什麼溫熱的事物。

他一回眸,撞進一雙清澈眼眸中,梁近微把水壺遞給他,嗓音放低了:「不舒服嗎。

」風吹起了身旁的窗簾,容昳微怔了下,眼前的人和多年前遞給他手套的男生逐漸重合,是有些溫柔的。

但他很快移開了眼睛,說:「謝謝。

」容昳雪白的側臉在一片微冷的天光裡有幾分蕭索,總令人覺得他冷,且是深入骨髓的冷,還有某種無法形容的孤獨感。

但令人覺得他脆弱、易碎,心生憐惜。

或許他是不需要這類感情的。

容昳擰開水壺,淺淺灌了一口熱水後便安靜了。

他坐在桌邊,繼續和醫生聊天。

詢問了很多問題,治愈機率、手術費用、治療時長、後遺症等等。

他的神色有幾分認真,和不曾意料到的專注,微微擰著眉,細白指尖輕輕叩著桌麵,不疾不徐的樣子。

這令梁近微記憶裡掠過一絲熟悉感。

/>許多年前,當時他盯著名單保持優雅得體地恭喜了考第二的那位同學,卻很快感到不快,因為他們的分數差距隻有一分。

很少和人的分數差距這麼小,這是第一次。

一種不曾有過的新奇感。

第二次注意到這個在他名字前麵,名字是『容昳』兩個字的男生時,是在第二次大型考試。

第二名出現在了他的座位後麵——出乎意料的,這位第二名同學長相並未麵目可憎,甚至長得可以說相當好看。

雪白的皮膚、細長的、不像是屬於一個男生的手指,目光清冽的像是融化了雪。

『容昳』坐在位置上,細白的手指輕輕叩一下桌麵,把卷子翻過一頁。

梁近微甚至心口跳了一下,倚靠在教室後排看,覺得,好似在哪裡見過他。

『容昳』提著一個相當簡樸的筆袋進了考場,穿著相當樸素的校服,坐在貼了他名字標簽的位置上,隻留下了一段雪白的後頸和低頭寫字時會跳躍的烏黑的發旋。

他認定了好像見過他,卻記不起來。

梁近微平時基本不看成績單。

他總是那個將第二名甩開老遠的那種人,多則幾十分,少則十幾分,他素來習慣扮演表麵平和實則眼高於頂。

這位同學,卻令他頭一次有了危機感,令他倍感意外。

隨後就是長期的被剝奪『永久第一』的安全感,他和這位同學的名字來回出現在了排名表的第一位上。

隨後,梁近微知道了這位第一名同學其實被許多女孩暗戀,甚至因為不愛說話吸引了很大一群因此對他母愛泛濫的女生們。

保持這種注意力了很久,他們畢業了,因為進了省排名前50的緣故,前幾天分數遲遲沒有被公布,以至於當時他很想旁敲側擊一下,詢問對方的分數。

不過也到此為止了。

因為沒多久,就從同學口中得知他可憐的處境:孤兒院裡的孩子,養母因為沒有治療胃癌的錢,一直拖著隱瞞病情沒有及時治療,去世了。

親生母親又已經再度和拋妻棄子的富豪前夫復婚,心思明顯更多在事業上,父親始終缺席了他的成長過程。

大學期間,梁近微和其他人一樣認識了許多不錯的女孩子,收到過告白,也想過要開始一段戀愛,但最終因為無法忍受自己的缺點在另一個人麵前暴露而不了了之。

慢慢地關於過去的回憶就很模糊了,也不太記得那位隔壁班的同學叫什麼。

時間總是會抹平一切。

他也的確不是個記憶力能關照生命裡所有麵孔逐漸模糊的人。

如果不是再次遇見,很難說他是不是會記得容昳。

·容昳發完那條請假的短信後,收到了班主任的答復。

他緩了緩,拿起水壺,灌了一口熱水後站起身。

隻是因為麵色太過於蒼白,總令人擔憂他是否能一個人離開學校。

梁近微提起手機,放進了自己的衣兜裡,隨後站起身不緊不慢地走在了他的身後,也垂眼和班主任發消息。

發完後,他把手機撥出一個號碼,叫司機過來接。

聽見身後人的嗓音,容昳回眸,似是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梁近微見他眼瞳裡的不解,還有蒼白的唇色,走去,長指揉了一下他柔軟的黑發:「等下和你一起去。

」聲線溫柔了些許,甚至不自覺地就放輕了。

容昳微怔,往旁邊躲了一下,問:「你去做什麼?」梁近微輕嘆一聲,輕描淡寫道:「去看看阿姨。

她胃不好不是嗎。

」隨後他的手就搭在了容昳的肩上,似是隨意,很輕地這麼放了一下,見他沒有反抗,又變成了微微攬著的姿勢。

哪怕上輩子他也沒有對容昳做出這個動作過。

容昳不知他什麼意思,但也無暇思考,他想的是母親的病怎麼辦。

校門口停了一輛車,司機打開後座車門,梁近微帶著容昳上去了,自己才挨身而入。

司機見車上來了個陌生的男生,也沒有多問,隻問:「少爺,去哪裡?」「X醫大附屬醫院。

」「啊?去醫院做什麼?少爺您哪裡不舒服?」司機從後視鏡裡悄悄看一眼,卻隻看見容昳,臉色是有點差。

梁近微沒細說,隻道:「不是我。

」司機收回目光,噢了聲,開車前往市醫院了。

容昳閉上眼睛,片刻,似是有似有若無的視線落在了身上,他又緩緩睜開眼。

恰巧對上了梁近微看著他的那清澈的視線。

停頓了片刻,一時間沒來得及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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