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傷病數日的少年一洗沉珂,陰鷙眸光緊緊攥著少女,「鬱爾是麼?」蕭讓著湛藍錦袍,玉佩珠飾佩戴齊全,儼然又成了雨夜廊下高高在上的姿態,本就是天潢貴胄,竟被這個小宮女推入陷阱。
扣上少女孱弱肩頭,「是你告訴父皇,我在星瀾殿見太子侍從?」鬱爾無奈點頭,「奴婢已經向殿下賠罪了。
」蕭讓哂笑,「若賠罪有用,那星瀾殿的那口井裡,又怎會有那麼多亡魂?」少年手掌微微用力,女孩的眼淚沁出眼角。
「這幾日都是奴婢細心照顧殿下,餵藥餵飯,殿下不能當蛇,恩將仇報。
」她語無倫次了。
「當日在星瀾殿,是我放你一條生路。
說清楚誰是農夫誰是蛇?!是誰恩將仇報?!」蕭讓咬牙切齒。
重傷這數日,蕭讓印象最深的,是少女將那苦得鑽心的藥灌進他嘴裡,她不顧男女有別,小小的身子鑽入被窩給他取暖,軟綿掌心給他後背上藥,還有她帶給他的那些甜的紮心的點心她以為這點小恩小惠就能彌補?蕭讓想將她掐死乾淨。
鬱爾早聽聞蕭讓暴戾名聲,身子發抖。
趁著男人走神,她轉身推開門就想開溜。
然而下一瞬就被蕭讓揪住按回門上,這次是臉貼著殿門。
嗚嗚少女無助至極,掙紮時,兩塊用絲帕包著的燕窩芙蓉餅袖口掉落。
「又是甜得發膩的點心?!」蕭讓眸露凶光。
他十二歲便離開皇宮自立府邸,膳房裡從未從出現過甜點,而這個小宮女竟然每天硬生生往他嘴裡塞點心。
蕭讓氣極,將兩塊餅踩得稀碎。
鬱爾見了,微微發愣,「這是我好不容易偷來的!」她知道燕窩補身,生怕被其他宮人搶去,冒著天大的風險偷了這兩燕窩塊餅,還被若雪和晴空刁難,打了好幾下!小少女眼淚奪眶而出,「你怎麼這樣壞!」蕭讓臉色黑如鍋底,「我與你之間,究竟誰更壞一點?!」鬱爾哽咽,「我自己都舍不得吃,想餵給你吃,你竟然、竟然、我自己都舍不得」「」蕭讓被她哭得心煩意亂。
鬱爾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瞪著蕭讓。
「不就是兩塊破餅,你再這樣瞪著我,我把你眼睛挖出來!」蕭讓威脅道,手上勁道鬆了。
鬱爾蹲下身,用絲帕再次將破碎的燕窩芙蓉餅一一收集起來包好,「我再也不要同你說話了!」蕭讓:「」鬱爾哭著從寢殿跑開,她是真的傷心。
這道燕窩芙蓉餅是禦茶膳房最好的點心廚子做的,貴妃並不算太喜歡,每月隻呈上一兩回,貴妃偶爾賞給下人還總被若雪與晴空搶去。
今日她伺候貴妃進膳,冒著天大風險藏兩塊餅,她是真的希望蕭讓吃了能盡快好起來。
她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冒冒失失地往外沖,連對麵來人了都不知道,猝不及防撞上高大身軀。
來人紋絲不動,她反而不受控製地往後跌了幾步。
哭得梨花帶雨的小臉,猝不及防對上男人平靜淡漠的雙眸。
隆冬夜裡,君王孤身一人從禦書房過來。
鬱爾驚慌失措地跪下,「皇、皇上」沖撞了皇宮裡至高無上的人,這是死罪。
「求陛下恕罪。
」求饒聲音帶著哽咽。
鬱爾匍匐在地,君王的衣角就在眼前,他靜立著,不難想象是用何等孤傲冷漠的眼神看著自己。
片刻之後,腳步聲漸遠,她才敢緩緩抬頭,君王獨自一人朝著靈青宮主殿走去,他來探望蕭讓。
鬱爾抱著兩塊碎餅,躲進了空無一人的福寧殿,坐在寢宮內室大哭一場,直到雙眸紅腫,她才抽泣著平靜。
時辰不早,鬱爾擦拭眼角淚水準備回鳳棲宮。
正當此時門口傳來輕微響動。
難道是凜來了?鬱爾好奇心達到巔峰,一抹玄衣角消失在門框邊,她跟著追出殿門。
昏暗的廊廡之下空空盪盪。
「凜?是你麼?」空無一人,少女清澈聲音令四周愈加寂靜。
不見也好。
鬱爾回去寫了整整十頁的信向凜告狀,她用「小主子」代稱蕭讓,將他寫得十惡不赦,重點在於糟蹋了這兩塊她好不容易偷到的燕窩芙蓉餅!沒過幾日她再去換信時,福寧殿的內室裡擺放著一盤新鮮的燕窩芙蓉餅。
有個在禦膳坊當差的筆友可真好。
***而後一個多月,鬱爾安安分分在鳳棲宮,除了換信都少走動,就怕在宮道再遇見那個羅剎。
說不清是怕死還是心虛多一點。
這個年關過得並不太平,太子之死牽扯太多官員,甚至其中不乏妃嬪家眷,皇帝下了決心要清洗一番,妃嬪們去禦書房門前哭求都無用。
鬱爾甚至懷疑其中大多人冤枉,皇帝不過是借著由頭整治罷了。
陽春三月時,朝堂之上又風平浪靜。
皇帝帶著臣子們去東郊外皇家獵場圍獵,皇子隨行單並不帶妃嬪。
夜裡,鬱爾聽貴妃與若雪、晴空說話。
「陛下近年雖修身養性,不再納新人進宮,難免他身邊那幾個大宮女生出心思。
」貴妃道。
若雪,「貴妃所言極是,陛下正值盛年,禦前那個新來的尺素心思並不端正。
」晴空,「陛下近日咳疾發作,娘娘每日差人給陛下送冰糖雪梨盅。
不如以此為借口,派奴婢去皇帝身邊伺候?」貴妃姿態妖嬈靠坐美人榻,眸光懶懶地掃過若雪與晴空,二人自小跟她,如今也出落得亭亭玉立,將兩人放到皇帝身邊,她也並不放心。
鬱爾站立門口,濃密眼睫低垂,小小的人兒格外安靜乖巧。
「鬱爾」韋貴妃吩咐道,「你跟隨陛下去行宮春獵,每日命行宮的膳房燉一盅冰糖燕窩雪梨湯。
」誒?鬱爾抬眸,才剛及笄少女依然稚嫩顯小,一雙晶瑩潤眸茫然。
若雪與晴空看她的眼神簡直能沁出毒汁。
鬱爾手指糾結纏繞,「奴婢蠢笨,不及若雪與晴空聰慧。
」「既然自知蠢笨,那就放聰明些,替本宮盯著那個尺素,她剛到禦前當差,心思不端正,若她有任何出格舉動,就命人傳信回宮,本宮自有法子治她。
」「那若是皇帝與尺素你情我願呢?奴婢還得攔著?」鬱爾提出疑問。
若雪與晴空臉色驟變。
韋貴妃眯起狹長眼眸,「你不想活了?」「尺素那等平庸紫色,陛下怎麼看得上她?!」若雪怒斥道。
「」夜裡鬱爾就將此事寫進信中說給凜聽,她也沒避諱,因為其他宮的娘娘們也派了數名宮女隨皇帝去行宮。
淑妃派了兩個貼身的大宮女去行宮,替皇帝煎咳疾的藥。
宣嬪娘娘派了宮裡的小太監,替皇上整理騎射裝。
信中鬱爾表示她絕不會阻止宮女爬龍榻,這種得罪人的事她絕對不會做!況且皇帝要寵幸宮女,她還能攔著不成?離宮前的一夜,鬱爾便收拾衣裳前去禦書房。
禦前八位大宮女,其中七人是伺候陛下多年的人,就連貴妃平日裡也不敢對她們頤指氣使。
尺素是禦前新人,待鬱爾十分親厚。
尺素生得遠不及貴妃美艷動人,但言談舉止皆叫人舒心,還心善得邀鬱爾與她同住。
鬱爾的心很快就被虜獲了。
午夜子時,到了皇帝該進湯的時辰,本是她將冰糖燕窩雪梨燉盅送到禦前,尺素替她從禦茶膳房將湯盅端來。
「明日要早起,鬱爾你休息吧,我替你送進禦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