糾葛(1 / 2)
待到她睜眼時,渾身的疲憊代替了痛楚。
徐燕芝的唇邊倍感不適,下意識地伸手去拂,可四肢百骸似乎還未反應過來,拉扯筋骨時,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酸脹感。
徐燕芝的視線終於變得清晰,再一瞧,她嘴上沾的竟然是木屑。
她環視四周,更加迷茫了。
這不是她在崔府時的閨房嗎?可她不是已經……被推下去了?而且還跟在崔決身邊,聽見了真相。
屋內的陳設雖然不是最上乘的,卻保留著她當年的習慣,比如她畏熱,夜間總會開一扇對著桌案的窗。
除此之外,她還喜歡聽清脆的鈴聲,便又在窗欞上掛了一個小鈴鐺。
此刻,晨曦初現,透過未關的窗欞,漫進她眼中,風也知曉光的意圖,叫銀鈴擺動、作響。
徐燕芝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才徹底清醒過來。
有感覺,不是在夢中,她莫不是……死而復生了?她整個人呆立在桌案旁,低頭看著半桌案的木屑,以及木屑堆疊中,一枚小巧精致的木雕。
那木雕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是個憨態可掬的小燕形狀,隻是有些地方還沒被打磨光亮,以及還未來得及的點睛之筆。
過去的回憶一下子翻湧而來,這是她當年追求崔決時,為他親手製作的禮物之一。
如果沒記錯的話,她已經熬了三四天,現在是最後階段,今下午就能做成。
屆時,她會當眾堵住崔決下族學的道路,親手送給他。
然後得到一句:「表姑娘的心意在下心領了,往後切記不要再做了,我並不喜。
」說罷他果斷繞過她離開,她則站在原地任旁人嘲笑,出醜。
自從扔鞋事件後,崔決對她一直疏遠冷酷,後來不知怎麼就接受了她。
現在想來,恐怕是為了遷就洛淺凝吧。
/>既然上蒼已經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她斷不可以這般愚蠢了。
禮物送給有心人,崔決的心,並不在她身上。
強扭的瓜她已經吃到了苦味,甚至已經付出淒慘的代價,惡果又有什麼意思。
這院子隻有她一個人住,也沒有丫鬟在這裡伺候,所以打掃也是她一個人來,重新活過來後,徐燕芝渾身都充滿著乾勁。
誰知就在她剛要去拿簸箕的時候,一位麵熟的丫鬟急匆匆地走進了青陸閣。
徐燕芝認得她,她是當年還是長房夫人的太後身邊的大丫鬟,綠姿。
跟長房夫人一樣,喜歡用鼻孔看人。
「表姑娘,大夫人有請。
」一般來說,她是不參與崔氏家族的定省的,一旦她被叫過去,無非就是明裡暗裡讓她遠離崔決,可是那會她哪聽得進去,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出來後該如何如何。
徐燕芝也不記得她上輩子被叫過多少次,不過,這一次來得正好。
崔氏是長安的百年望族,崔府極大,從她所住的偏院到長房院中,要經過好些仙境般的亭台閣樓。
不知是不是熬夜所致,還是因為她剛剛復生,還是她對長房的排斥。
她每走一步都覺得好沉重,真不知道自己從前是何等毅力,每日有使不完的勁往這邊跑,就為了跟他說一句話,或者隻是見他一麵。
進了長房所在的東苑,她的表舅父、崔氏的家主正同表舅母王氏在正廳等她,太陽已經升高,一道陽光曬進正廳,正好打在二人麵前,形成一個橢圓形的光圈。
徐燕芝帶著一絲頑童心性,站在那光圈中央,朝著二人福了福身子,「見過表舅父、表舅母。
」光渡在她身上時,好似也刻意將毒辣減半,就如同有仙人在她周身施了法術,如夢似幻,縹緲無比。
崔瞻遠眼簾低垂,盯著她的臉頰若有所思。
王氏不作聲色地瞥了一眼崔瞻遠,心中一嗤。
隻是在裝乖罷了。
「燕娘多禮了,看來前些日子給你找的教習娘子,頗有成效。
」王氏如今四十有餘,笑起來時眼角有幾道深刻的紋路。
「對了,燕娘你多大了?」王氏又道。
今年是慶嘉十三年,徐燕芝這會及笄剛滿一年。
「回表舅母,我十六了。
」其實滿打滿算還有一個月,但這不重要,王氏又不是準備給她慶生的。
「那你進府也有半年了?半年前,你從汴州那麼遠的地方來長安,個子比現在還要矮半個頭。
」王氏拉過徐燕芝的手,手心拍在她的手背上,「你過去的那些事,我是知道的,你也不易。
」「長房要對整個崔氏的興衰負責,忙起來的時候,多數都沒顧到你,虧待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