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3章 一切為了大漢(1 / 2)
「遷都?」
陸遠話音落下,帳內當即一片寂靜。
眾人麵麵相覷,卻隻有他們略顯粗重的呼吸聲。
無論揚州文武,還是兗州曹操,京城劉協,黃琬,都知道這才是陸遠所圖。
隻是眾人心頭疑惑,此番圖謀背後,到底為何。
如果陸遠誌在皇位,此刻自當領兵進京,一腳踏上明光殿。
這是董卓先例,可揚州軍兵強馬壯,遠非董卓西涼軍可比。
如果陸遠誌在改朝換代,此刻也可效仿王莽,廢帝以自立。
即便劉氏皇族會偶有反彈,但大漢風雨飄搖,已經不足為慮。
何況有揚州軍保駕護航,改朝換代,輕而易舉。
而且揚州軍對陸遠的忠誠,無以復加,幾乎鐵板一塊。
揚州無論文臣武將,都不排斥陸遠所行。
甚至揚州軍政要員,多有激進者,正在謀劃此事。
可陸遠此刻卻要遷都,難道是為了大漢?
遷都事關重大,京畿要地,也與王朝命脈息息相關。
如果京城真到了北平,的確可斷了朝廷根基,簇擁者難以為繼。
哪怕黃琬這般大漢遺老,對大漢再是忠心,也無法在幽州北平,施展任何手段。
可在如此局麵之下,遷都依舊是多此一舉。
可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這番言辭雖然不敬,卻又大義凜然,冠冕堂皇。
難道陸遠南征北戰,平定亂局,真就隻為匡扶大漢?
效仿權臣霍光,大行不顧細謹?
雖是流言纏身,毀譽參半,卻又偏偏忠心耿耿!
可陸遠之前所行,明明隻為推翻這個腐朽朝廷!
揚州規矩,也根本沒有大漢皇室容身之處!
一瞬之間,眾人心思急轉,卻也隻覺光怪陸離。
好似所有猜測,都無法與陸遠心思口勿合。
本來揚州文臣,收到商議遷都消息後,對此也多有推斷。
如同郭嘉等人,是覺得陸遠是要將朝廷遷都到揚州境內,一舉解除漢室隱患。
之後才如張儀為秦昭襄王所定國策,挾天子以令諸侯,徐徐圖之。
可此刻陸遠遷都,卻是要直接將朝廷推到邊境北平。
哪怕此舉可斷了朝廷根基,可他揚州對此,也將鞭長莫及。
荀彧原本心思復雜,不願在此事上多言。
畢竟他忠於漢室,卻在荊州放手施為期間,深深為揚州規矩折服。
百姓富足,民生康健,已是他心中最大喜樂。
之前他根本無法想象,如此亂世,揚州治下竟然已無糧食隱憂。
甚至益州還在大肆釀酒,其名茅台,醬香撲鼻。
雖是北方軍資,但他也並非迂腐刻板之人,專以聖人要求行事。
畢竟聖人也隻會要求旁人,從未有過真正實踐。
當下糧食充盈,他偶爾也會小酌幾杯茅台,引以為樂。
予民富足,予己心安,已讓他生活極為充實。
何況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祖宗教誨,也讓他的大漢立場,漸漸鬆動。
原本不願參與此事,隻是覺得此番紛爭與他無關。
而且相比起來,他也更喜揚州規矩,寧願此事順勢而成。
可現在心頭疑惑,卻讓他忍不住心生隱憂。
如果陸遠心誌改變,真是隻為朝廷,那之後揚州怎麼辦?
難道他荊州八郡,還要再劃分八縣,奉養八位劉氏皇族?
難道他荊州百姓,還要再分八萬人,去皇族屬地為奴為婢?
他這一番思緒,實則正是揚州所有文臣心思。
荀彧深深吸了口氣,長身而起,言簡意賅:「將軍,他日揚州,何去何從?」
「文若,稍安勿躁!」
陸遠略顯詫異,卻還是淡淡一笑,雲淡風輕:「議事而已,稍後自見分曉,你又何必急於一時!」
他知道揚州文臣都會有疑惑,因此之前不願逐個解釋,枉費唇舌。
畢竟如他所言,議事之後,自見分曉。
可他卻從未想過,率先會提出異議的,竟然會是荀彧!
想來還是因為荀彧性情。
忠誠,卻有明確底線。
順從,亦有自身原則。
看似溫文爾雅,實則剛而不折,內心自有堅持!
而讓陸遠樂見其成的,是荀彧的堅持,終於到了他揚州。
與此同時,揚州一眾武將,實則也在內心糾結。
如果主公隻為大漢,那麼他們今後,何去何去?
即便真能匡扶朝廷,可他們這些手握軍權者,恐怕也隻能和主公一起被秋後算賬。
從古至今,還沒聽說哪個權臣,能有好結果的!
如果主公真犯了糊塗,那他們無論如何,也得給主公勸回來!
「主公,朝廷給你送美人了?是不是黃琬這個老家夥?」
關鍵時刻,周泰這個滾刀肉挺身而出,言之鑿鑿:「主公你也知道,西施就是婊子養的!不說她睡過多少男人,就說吳王夫差對她那麼好,她還睡死了吳國,這還是人嗎!」
陸遠怔了怔,看著帶著傷勢大言不慚的周泰,一時無言以對。
他還從未想過,此事怎麼牽扯到美人身上了!
而且他當務之急,是要看劉協態度。
如果劉協願意遷都,那就趕緊讓出洛陽。
如果劉協不願,那就換個天子,繼續遷都。
無論如何,此事不容置疑。
「主公,這就是咱們家鄉的事,前車之鑒啊!」
周泰卻是喋喋不休,慷慨激昂:「末將今日就要效仿伍子胥,死諫……呃不對,勸諫!等末將回了會稽郡,就把那些西施的牌坊砸了!省得那些蠢貨還總去紀念,把這婊子當榜樣!」
這是他的最大硬傷,沒文化。
即便有心勸諫,也隻能翻來覆去,從家鄉的事下手。
畢竟西施的牌坊還在,還總有蠢貨去祭奠,這事兒差不了!
「你……如果不願回去養傷,就在這克製一下!」
陸遠沉吟半晌,才淡淡回應:「守得雲開見月明,凡事還得有些耐心!事後你若還想死諫,就找個沒人的地方自己撞死!」
周泰張了張嘴,瞠目結舌,啞口無言。
本來自己就沒活夠呢,也沒想死諫。
最多悄悄扌莫進京城,砍了這個勞什子天子和太尉黃琬。
何況去沒人的地方死諫,那還能勸諫個屁!
「大將軍,你到底意欲何為?」
黃琬硬著頭皮,出言質問:「事到如今,大將軍又何必遮遮掩掩!如果此事你已有決斷,何不入主明光殿!」
他當然怕死,無論麵對董卓,還是陸遠。
不過每次敢於在心驚肉跳中出麵的,唯他一人而已。
畢竟之前董卓進京,連盧植都連夜跑路了。
劉協高居主位,麵無表情。
雖未出言質問,卻也目光灼灼,等待陸遠回應。
他心中清楚,此刻人為刀俎,他為魚肉。
這位跋扈將軍的決斷,他無力改變。
不過他坐在此處,就得給大漢留下最後一絲體麵。
「陸某所行,一切隻為大漢!」
陸遠唏噓:「國恆以弱滅,獨漢以強亡!自古以來,因國弱被滅者無數,唯有我大漢分崩離析,名存實亡之際,還可對周邊蠻夷,保持強勢之姿!陸某隻是覺得,就這麼消亡,太可惜了!」
史家論述,絕非虛言。
大漢沒有外敵入侵,隻因內亂隱患。
即便到了三國亂世,各方割據諸侯,依舊在吊打周邊蠻夷。
曹魏在北,險些將烏桓,匈奴摩擦致死。
甚至遼東高句麗諸國,皆為曹魏附庸。
可惜曹魏誌不在草原,隻為爭奪大漢。
蜀漢西南,也在奴役周邊越南,老撾,緬甸等前身。
可惜蜀漢同樣誌不在對外開拓,一意爭奪大漢。
甚至北伐期間,主動引鮮卑南下,不擇手段。
東吳居東南,也在打擊海外諸國。
甚至寶島台北,即當下夷州,就是在此時成了東吳領地。
此島也正因東吳的文獻記載,成了華夏主權的不爭事實。
可惜東吳同樣無意對外,隻專注於國內亂戰。
即便海外進取,也隻是為了補充國力。
「一切隻為大漢?」
劉協卻是詫異一瞬,笑容苦澀:「大將軍,朕還未死,大漢也還未亡!大將軍有何圖謀,不妨直言!」
個人自有立場,無論對錯。
他隻心係社稷,自然無暇考慮其它。
而當下他大漢社稷,最大威脅就是這位跋扈將軍。
若說此人是為了大漢,簡直是天方夜譚!
「事到如今,陸某無需妄言!當下所行,的確隻為大漢!」
陸遠旁若無人,神色自若:「陸某之前逐鹿天下,火氣太重,殺戮太多!可際遇變幻,陸某股掌之間,隻見到我大漢猛將如雲,謀士如雨,卻都在同室操戈,何其可惜!」
他環視帳內,卻忽然心有所感,想起曹操那句名言。
涉使天下無有孤,還不知當幾人稱帝,幾人稱王。
想來曹操當時已經意識到,同室操戈的不幸。
可惜曹操終究隻是梟雄,無法一統天下。
這個為後世無數人稱道的梟雄,實則遠不如歷朝開國之主。
「大將軍所行,隻為大漢?」
劉協再次輕喃一聲,悵然所失:「大將軍所言,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深得朕心!同室操戈的無奈,朕也深有同感!可朕信不過你,朕若執意不遷都,你當如何!」
他聽著陸遠言辭,依舊覺得不可思議。
何況這位跋扈將軍,行事向來狡詐如狐。
此刻都已不屑自稱末將,他如何敢信!
「陸某的確隻為大漢,不過無需陛下相信!」
陸遠若無其事:「陸某曾對孔北海說過,他擋我路,他死!之後他就死了!如果聖人門徒無法為陸某立威,那就不妨試試天子!天下大計麵前,一人性命,不足為道!」
他笑容和煦,繼續道:「大漢尚有無盡宗室,總能有個聽話的天子,會相信陸某!」
雖然立場不同,但他對於劉協,還是另有同情。
縱觀劉協一生,不是在當傀儡,就是在當傀儡的路上。
如果能如蜀後主清心寡欲也就罷了,偏偏劉協時刻以恢復祖宗社稷為己任。
亂世之中,卻不得不看著漢室天下,步步沉淪。
如果是歷史上的劉協,在位三十二年,卻也年年心如刀絞!
相當於鈍刀子割肉,被生生割了三十二年。
相比於其它亡國之君,這位就明顯更為淒慘。
不可恨,不可氣,隻是有些可悲!
起碼唐後主李煜,江山美人,享受過生活。
崇禎也聽著袁崇煥的構想,看到過希望。
隻有劉協一生,沒有半分自主。
雖然見到過幾次希望,實則也都如夢幻泡影般迅速破碎。
而每一次的希望破碎的結果,都是絕望。
有了這份同情,他對劉協生死,反而更多是釋然。
如果劉協此刻死於他手,也算是早死早托生了!
「天下大計?大將軍言之過早了吧!」
劉協向後倚了倚身子,如同躺平鹹魚,乾巴巴一笑:「朕不畏死!可朕心中好奇!大將軍以臣子之身,如何為我大漢定天下大計!人之將死,聽聽大將軍圖謀,不為過吧!」
閱歷所限,他當然不知陸遠心思。
反而慣有思維,不奪皇位,如何號令天下!
沒有這份權柄,談何天下大計!
「陸某圖謀太多,一時倒不知該從何說起!」
陸遠搖頭失笑:「起碼要先平定天下戰亂,避免同室操戈之事!遷都北平邊境,以免世家之風再起!至於其它,陛下容陸某想想!」
他沉吟半晌,才轉身麵向帳內眾人,再次朗聲開口。
這是在總結他揚州規矩,他也正要說與他揚州所有軍政要員!
「其一,我大漢百姓,總該吃飽穿暖!此事不難,為官者少些貪婪,別糟蹋糧食即可!之前世家權貴寧可府庫糧食發黴,也不肯分發百姓,這不是逼百姓造反嗎!」
「其二,我大漢百姓,病了總該有處求醫!此事也簡單,殺絕天下巫醫,各城布置醫館即可!之前朝廷將醫者定為賤籍,任由巫醫橫行!可我揚州,醫者有尊崇,巫醫必須死!」
「其三,我大漢百姓,人人有其居!此事更簡單,以糧食召集百姓,統一築城建屋即可!之前朝廷賣地,奸商蓋房,尋常百姓哪買得起!可我揚州不賣地,奸商也都死絕了!」
「其四,我大漢百姓,解決了吃飽穿暖,衣食住行,總該有書可讀!此事也簡單,各城普及學堂即可!當然此事不怪朝廷,之前以絲綢,竹簡刻錄書籍,成本太高!我揚州也是剛剛研發宣紙,活字印刷!」
「其五,我大漢百姓倉廩足而有知識,閒暇必然好八卦!這是人之常情,百姓總不能終日勞作!此時我大漢百姓,就該有言論自由!此事簡單,我揚州不因言獲罪,不誅心殺人!」
「其六,我大漢百姓衣食無憂,言談隨意,卻還需要一項保障,免於恐懼的自由!免於恐懼官府,恐懼外族!此事有些艱難,我揚州也還在不斷扌莫索!時至今日,也隻能做到,百姓的事,官府少參合!」
他頓了頓,忍不住笑道:「當然我揚州以法治民,沒有株連之罪,也不以個人喜惡計較是非!哪怕我對西域佛門多有不屑,西域康僧會,也終究沒有死於意外!」
揚州文武重臣默默聽著,各有所思。
劉協,黃琬,曹操等人麵色變幻,也終究沒有出言打斷。
「我未因個人喜惡,誅殺康僧會,既是為了律法威嚴,也是為了我大漢百姓,不必恐懼外族!無論倭州百姓,還是西域百姓,甚至草原百姓,將來都會是我大漢百姓!」
「其七,我大漢百姓有了以上權益,才會真正心有底氣,以我大漢為榮!之前朝廷總讓百姓餓著肚子談忠義,純屬扯淡!他們不懂飢餓,就以為百姓自己也不在乎死活!」
「當然天下大計,起於百姓,卻終究要登上朝堂!」
陸遠語出豪邁,字字鏗鏘:「我大漢百姓無有畏懼,以我大漢為榮,才會在淩亂山河之中,重拾血性!武帝麵對匈奴,給了我大漢前所未有的尊嚴!而我揚州要給大漢,前所未有的勇氣!」
話到此處,他才終於收聲,沒再多說!
畢竟他是實踐者,而非演講者。
揚州規矩至此,已經解釋完畢!
一眾武將懵懵懂懂,還在若有所思。
一眾文臣卻已個個熱血沸騰,目光灼熱!
這才是揚州規矩的根本,成就百姓,繼而成就朝堂。
人生在世,也隻有這值得追逐,觸手可及的理想。
亂世之中,他們身處揚州陣營,正是人生大幸!
甚至曹操也不禁沉吟,回憶起當初與陸遠在黃河畔的暢談!
那是他們唯一一次敞開心扉,可惜是在爭辯。
可而今揚州日新月異,他們的爭辯,高下立判。
或許誠如陸遠所言,偶有百姓天生是跪著的,多數百姓還是自強不息!
這時,劉協呼吸微沉,忍不住向前傾了傾身子。
「大將軍豪邁,一如往昔!」
劉協麵沉似水,語氣清清淡淡:「可惜大將軍行事,朕還是信不過!何況大將軍隻言大漢百姓,卻從未論及我皇室未來!你若急於遷都,就不妨如你所言,換個天子!若是還有布置,朕倒有心看看!」
他聽著陸遠言辭,心頭難免動容。
揚州規矩的根本,的確不難。
而且以揚州富庶,即便養他大漢皇室,也絕非難事。
隻是以這位跋扈將軍的歷來行事,恐怕難有這份規矩外仁慈。
甚至即便他同意遷都,自毀根基,也難以改變此人決斷。
畢竟正如此人所言,天下大計麵前,可以隨時換個聽話的天子。
何況此人終究未說,大漢未來之後,皇室未來如何。
想來也是皇室傾頹,讓此人不屑解釋。
「陛下若是被董卓多囚禁幾年,怕是就難有這份血性了!不過如此也好!」
陸遠直視劉協,言笑晏晏:「天下百姓或可苟且,但我大漢天子,總該有幾分無畏!陛下倒也不必擔心,我揚州以法治民,並無株連之罪!外族尚可為大漢百姓,何況皇族!」
他略微沉吟,繼續笑道:「陸某應該說過,大漢始終會是大漢,陛下總能給祖宗一個交代!不過我揚州規矩,沒人可以不勞而獲!今後大漢,不會再有皇族了!」
劉協一怔,腦中不由一陣茫然。
這廝竟然如此直白,就這麼血淋淋告知!
今後天下,他劉氏不再為皇族!
他們將再無封地奉養,無奴仆可用,隻能自食其力。
可大漢卻能以另一方式保全,卻不知幸也不幸!
可惜亂世當道,隻講刀兵的規矩。
他縱然一死,也終究無能為力!
「好了,既然天子還想看看,總該給他一份顏麵!」
陸遠若無其事,向帳下陳群笑道:「長文,政務上已經無事了吧!我之前所述,築城建屋,醫館學堂,以法治民,言論自由,甚至對待百姓,宗教態度,皆是我揚州規矩方向!」
揚州變法,他們都是扌莫著石頭過河。
陸遠自可提綱挈領,卻也無法細致入微。
例如百姓之事,官府少參合,就正是荀彧諫言。
他無法去揚州治下各地,逐個耳提麵命般解釋。
這才召集眾人前來,趁著遷都大事,一次說清。
他也正想由此,徹底擺脫政務事宜。
此刻看似問詢陳群,實則卻已是在大肆放權!
「將軍,你難得關注政務,何必吝嗇一兩句口舌!」
陳群拂袖見禮,豪放不羈:「之前我已說過,我揚州治下,尚有襄陽縣令,綿竹縣令空缺!此刻細想,正有衛旌,焦仲卿兩位人選,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他與陸遠私交甚密,當然知道陸遠心思。
不過他為變法先驅,同樣不願接下這些政務瑣事。
他本就是開創者,在揚州才得以放手施為。
此刻隻願琢磨學堂發展方向,即科舉雛形。
哪願為這些尋常政務羈絆,終日埋身案牘之中。
這是揚州古怪之處,真正掌權者,皆不屑手中權利。
畢竟隻有以權謀私,才能感受到權利美味。
可這些人各有誌向,還不屑尋常黃白俗物。
如同水鏡先生,甘願隱居種地。
培養弟子,也隻為結束亂世紛爭。
即便已經出任戶部尚書,卻也依舊清心寡欲。
隻想盡快完成戶部任務,以便回家繼續種地。
反而是朝廷高官,即便隻剩京城一隅之地,卻也還在對權利戀戀不舍。
「衛旌……焦仲卿!」
陸遠輕喃一聲,搖頭笑道:「檢舉人才,是禮部權責!人事考核,則是吏部職責!此事由吏部定奪即可,何必我來置喙!今後此類事宜,各部按權責處理即可!」
他對於衛旌和焦仲卿,倒是都有印象。
衛旌與步騭同來揚州謀生,不過步騭喜歡下跪,已被陳群逐出官場。
與步騭一起被驅逐的,還有一身軟骨的張昭。
而衛旌卻不畏強權,始終還在底層歷練。
想來此刻是時機已到,可以委以重任了。
而對於焦仲卿,他則更為熟悉。
先為居巢縣令,卻更喜改製農具。
之後也被他調到工部,專門負責農具一事。
不過農具無非那麼幾種,改製成模,之後由普通工匠打造足以。
想來此時已是改無可改,又被陳群調離工部,重回地方官府。
不過州治縣令雖然特殊,但也都會在揚州規矩的大框架下行事,他也無意理會。
而且三省六部製,本就該各司其職。
既可束縛皇權膨脹,也可分擔閒雜瑣事。
隻有雍正帝那般工作狂,才會日以繼夜的加班。
而他隻要手握兵部大權,就已足夠。
「下官領命,必不負將軍所托!」
吏部尚書龐德公微一拂袖,再未多言。
他們都知道陸遠心思,畢竟陸遠連廣州政務都不願理會。
不過陸遠偷懶,於三省六部製卻是好事。
總歸能先定好規矩,之後無人可以僭越。
既可上行下效,又可為後繼者表率。
將來無論何人繼承揚州,都不會輕易壞了規矩底線。
「好了,既然政務已無要事,那就看看遷都後的河北吧!」
陸遠揮手指向沙盤,準備提及真正要事。
畢竟無論劉協同意與否,遷都已成必然。
可惜他話未說完,一旁水鏡先生司馬徽,忽然急匆匆起身。
「將軍且慢,政務另有要事,此事你搪塞不過去了!」
司馬徽老邁之軀異常矯健,匆匆拽住陸遠,繃著老臉道:「將軍,戶部交給老夫,你就撒手不管!老夫多次書信,你也視若無睹!可你能撇下州牧縣令的小事,還能不管偌大揚州的戶籍經濟不成!」
他微微氣喘,又氣急敗壞道:「之前說好了,老夫隻是去你揚州種地!可你把老夫騙入仕,現在還想累垮老夫這把老骨頭不成!」
帳內的揚州文武重臣聞言,倒是不以為意。
不過劉協,黃琬,曹操聞言,卻是瞠目結舌!
偌大揚州的戶籍經濟,這是何等大權!
天下諸侯圖謀揚州,豈不正是為了揚州這份偌大沃土,浩瀚民力!
畢竟大漢十三州,揚州獨占揚,荊,廣,益,徐,豫,司,涼八州!
而且大漢之外,還另有倭州,以及原安南,柔佛等地疆域!
這其中戶、籍、經、濟,堪稱揚州關鍵之最!
如此權柄,這老家夥竟然視作燙手山芋!
反而陸扒皮對此,竟然也敢放手不管!
陸遠看了看司馬徽,又看了看他緊抓自己的枯瘦老手,忍不住訕訕一笑:「老先生,有話好說!戶部要務,陸某豈敢搪塞!之前隻是為軍務羈絆,一時懈怠而已!」
「將軍,老夫先說一事,是周瑜南征後的第一封回信!」
司馬徽老臉稍緩,卻還是硬邦邦道:「將軍不必介意!周瑜雖是兵部中人,但他知道你在關中大戰,給你書信你也不會理會!而他書信所請,事關戶部,因此才會傳給老夫!」
陸遠一怔:「公瑾有回音了?他南征情況如何?」
他在關中大戰期間,的確不會為周瑜南征分心。
不過此刻大戰早已結束,關中塵埃落定,自然另當別論。
隻是周瑜遠在海外,想來還不知關中詳情。
「周瑜南征已久,已經找到將軍所說,寶島夷州!」
司馬徽板著老臉,沉聲道:「周瑜言稱夷州物產豐富,不過島上卻隻有數千百姓!他需要百萬民力,大肆開發夷州!既可讓夷州成為我軍海外補給基地,也可讓夷州物產,充實我揚州!」
陸遠神色一亮,夷州物產豐富……
「將軍,夷州的確物產豐富,盛產香料以及各類礦產,值得開發!」
這時,廣州牧荀諶拂袖而去,言之鑿鑿:「下官見過海軍船隊帶回的各類物產,其充盈無法計數!不過礦產以外,香料正是西域行商所需,完全可以直接與他們交易,換取西域民力!」
番禺縣令蔣乾當即長身而起,開口附和:「將軍,荀大人所言極是!西域昆侖奴骨骼壯碩,吃苦耐勞!甚至有人堪比大黑將軍……呃,不對,小黑將軍一般魁梧,於我廣州發展極為重要!」
他略微遲疑,又繼續道:「昆侖奴好似與大黑將軍是同一類人,都是渾身烏黑,毛發濃密,而且天生力大!他們在我廣州吃飽飯後,一人勞作,可比我廣州當地兩人!」
陸遠呆滯一瞬,昆侖奴?
那不是黑人嗎?
武帝時期的絲綢之路,倒是抵達過古埃及!
古羅馬也曾贈送過武帝,產自非洲花蹄牛!
那豈不是除了美洲之外,通過海上絲綢之路,就可聯通世界?
典韋卻是一臉迷茫,甕聲甕氣:「和老子是一類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晃了晃大黑臉,遲疑著抓起桌案上銅杯,大手漸漸發力,握得杯子吱嘎嘎扭曲成一團,這才狐疑道:「那些昆侖奴,都是這麼天生力大?」
他隻聽說是同一類人,卻也從未見過,心中自然疑惑!
這些人天生力大,甚至有人能和小黑一般魁梧,怎麼會被人抓為奴隸?
如果真是大群小黑到了廣州,那豈不是成了他揚州治下隱患?
「大黑將軍誤會了!沒這般神力,絕對沒有!」
蔣乾看著那被握成一團的銅杯,嚇得一個激靈,匆忙解釋:「他們雖然力大,但也就是比正常人強些,與大黑將軍,小黑將軍完全不同!就是看起來挺像!」
周倉也忍不住撓了撓大胡子,心頭糾結。
這話怎麼說得這麼別扭,難道自己不是正常人?
不過天下還有一群人,與自己一般黑的俊俏,這倒是件奇事!
其餘人則都在看著被典韋握廢的銅杯,這他娘的本來就不是正常人!
隻有劉協,黃琬,曹操等人靜聽此事,心頭愈發苦澀!
他們還在窩裡橫,可揚州竟然已經南征,在海外又取了一個夷州。
而且揚州鐵蹄大戰,海軍卻已重新開啟了海上絲綢之路!
相比起來,也難免讓人心生頹然。
「好了,你們有空去看看就是,說不定真是親戚!不過現在先說正事!」
陸遠微微擺手,打斷典韋等人,向司馬徽樂嗬嗬道:「周瑜南征,夷州隻是第一站!的確需要這個海外基地,一則作為海軍補給,二則周轉南征所得!他所需民力,老先生調撥就是!」
他心頭疑惑尚多,不過此刻卻隻願先解決兵部事宜!
畢竟他揚州大軍海陸並進,已經同時伸向了東南西北!
他也總需按部就班,逐個解決!
「將軍,看來你的確不知我揚州實情!」
司馬徽痛心疾首:「我揚州如果算上夷州之地,坐擁十州!治下百姓,經過倭州,司州,涼州遷徙,以及與西域獅子國通商,已有四千八百萬!不過除了廣州,各州卻皆有民力所需!」
他喋喋不休,繼續道:「雖然軍屯可保證土地耕種,不至荒蕪!可其它民生建設,哪一樣不需要百姓!而且築城建屋,道路交通,水利灌溉,本可事半功倍!如今將軍卻隻管軍屯,豈不本末倒置!」
他苦口婆心,又無奈道:「老夫知道輕重,當然也想給周瑜調撥民力!不過各州根基之地,豈可妄動!將軍雖然不願理會政務,但也總該先定好章程,以免事倍功半,欲速不達!」
他一番言辭,卻聽得劉協等人心頭又是一酸!
十州之地,四千八百萬民力!
這個老家夥,難道是專門來炫富不成!
陸遠卻是忍不住揪了揪頜下短須,一時有些無奈!
民力所需,本就是他揚州掣肘,偏偏無法一蹴而就!
哪怕他揚州百姓終日造娃,也根本趕不上他的擴張速度!
他也是無奈之下,才放棄了司州與涼州,隻做割韭菜的陷阱!
歸根結底,還是他揚州擴張太快!
這時,司馬徽卻又長籲短嘆:「之前老夫常常擔心,將軍動作太慢,讓老夫等不到未來!可現在老夫發現,將軍比老夫還要心急,也隻想勸將軍慢一點,務必把根基打紮實了!」
陸遠一怔,試探道:「老先生的意思,我揚州另有隱患?」「老夫倒是沒有看到隱患,可我揚州還在變法,膨脹太快,本身就是隱患!」
司馬徽繃著老臉,凝聲道:「老夫不是讓將軍放緩戰事,隻是將軍對於政務,得有所側重!要麼側重地域,充實好一州,再發展另一州!要麼側重工程,先修道路,或先築城池!如此才可步步為營,而事半功倍!」
陸遠挑了挑眉,忍不住再次試探:「如果齊頭並進,不算司州與涼州,我揚州尚需多少民力?」
兵戈爭鋒,他向來喜歡以快打快!
政務瑣事,他也一慣雷厲風行!
此刻自然不願放緩節奏,在後方步步為營!
「如今我揚州治下,四千八百萬民力,而廣州獨占三千萬!」
司馬徽鄭重其事:「當然廣州疆域太大,商貿繁華,又有各類生產治所以及西域來客,倒也正需這些民力維持!不過其它各州,將軍不妨以疆域權衡!」
他如數家珍,繼續道:「揚州至少需要人口一千萬,才配得上新農具開荒,以及築城修路等等工程,如今卻已被抽調的隻剩四百萬,維持基本農耕!」
陸遠匆忙揮手,悻悻笑道:「老先生,你說個總數即可!」
他精力有限,自然不願理會這些。
而且曹操在場,他也不願讓人了解太多詳情。
反正隻需有個數量,他也好有的放矢!
之後的民力調配,交由司馬徽即可!
「最少三千萬民力,才可在將軍想要齊頭並進的同時,步步為營!」
司馬徽言辭正色:「其中三百萬民力,隻負責各州築城建屋!相比起來,這才是真正一勞永逸,事半功倍之事!此事由將軍提出,將軍自然明白其中道理!」
他言簡意賅,繼續道:「這三百萬民力,在築城建屋之後,就可在當地興修水利,修橋鋪路!之後或逐州而走,或隨將軍大軍而動!」
陸遠倒抽一口涼氣,腦袋轟的一下大了!
三千萬民力,搶光草原都不夠!
不過他改革農具,提高生產力,此事也在情理之中。
畢竟他治下這片沃土,後世可養十幾億百姓。
隻是他之後兵爭,要荒置的土地恐怕還得越來越大!
好似在提前退耕還林,不過也可成為他治下潛力!
畢竟多數王朝,資源分配不足而崩潰。
這是農耕民族的共性,土地麵積有限,產出自然有限。
隻要沒有生產力提升,人口就會壓垮任一王朝。
不過他提前將土地閒置,卻也能先行規避這一隱患。
隻要軍屯疆域,糧食產出足夠即可。
而各州築城建屋,的確可以事半功倍。
以縣城配合海軍陸戰隊,正可取締郡一級行政單位。
他治下四千八百萬百姓,二百四十城足以。
精簡舊式冗官冗費,以及其它繁瑣政務,不勝凡幾。
而且以他揚州規矩為大框架,各城縣令不至於出格。
各州州牧隻負責維護規矩,也不會太忙。
隻有廣州荀諶看似忙碌,不過後勤基地所在,整個揚州都在圍繞廣州而走。
反而各類生產治所用人,以及海陸商貿交易,荀諶能插手的不多!
起碼商貿交易,歸於戶部。生產治所,則歸工部與兵部。
各類書院學堂,卻又屬於禮部。
而百姓築城建屋之後,興修水利,道路交通,同樣是事半功倍。
無論是水路運輸,還是灌溉農田,都可提高產糧和生產效率。
道路通商,抑或日常勞作,也可間接減少民力消耗。
對於軍屯來說,同樣利好!
之後隨大軍而動,怕是水鏡這老家夥擔心他動作太快了!
當然他動作的確會快,畢竟馬上曹操就得背井離鄉!
「好!老先生先調撥周瑜,以及戶部築城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