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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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四弟和之前一樣嗎?」盛昭的聲音慢條斯理,在冬日的午後尤顯出懶散,卻又驀地使人生出三分激靈。

白淼淼捏著竹簽的手指撚了撚,卻又不說話,隻是睜著水靈靈的眼睛,沉默地看著他。

「四弟明知道陛下在生氣,卻私自跑出來,若是陛下遷怒起來,可是會牽連到你阿姊的,可見四弟一點也沒有把此事放在心上。」

白淼淼嘴角緊緊抿起。

「他和金吾衛鬧出這麼大的風波,平白連累了酒坊,還差點害我被發現……嘶。」

盛昭聲音一頓,低頭去看,隻見白淼淼不知何時吃完了糖兔子,用那竹棍子捅了捅他手背,手背上冒出紅點來。

「不想聽了。」白淼淼低著頭,悶悶說道,「我想回家了。」

「走吧,我送你回家。」盛昭盯著那緊緊捏著的手指,眼波微動,最後伸手把人拉了起來,「可是酒醒了,若是被白夫人發現,以後我可就不能帶你出門了。」

白淼淼低著頭走路,但嘴裡還是忍不住強調著:「沒喝醉,吃飽了才睡的。」

盛昭背著手慢慢悠悠走在她伸手,走一步頓一步,為了遷就著小娘子的步伐,便隻好無聊地踩著小娘子的倒影。

「不知下次何時能帶你出來。」盛昭感慨著,「下次便沒有這樣的借口了。」

白夫人看管家中子弟一向嚴格,自從白淼淼十歲後連入宮的次數都少了許多。

「還有兩次。」白淼淼突然停下來,扭頭看他,比劃出兩個手指,眼巴巴地看著他,「你不會忘記了吧?」

盛昭忍笑,但故意皺了皺眉:「哪裡欠下的?」

白淼淼大驚,連忙給人點撥一下:「你之前做我的馬車躲人的時候,你答應帶我出去玩三次的,你忘記了?」

盛昭依舊一臉迷茫。

「你忘記了啊。」她有些傷心地喃喃自語,「你說過不騙我的。」

「小時候的話,哪裡可以當真啊。」盛昭鬼使神差說道。

白淼淼瞳仁震動,失魂落魄地看著他,半晌沒有說話,到最後隻是癟了癟嘴,低下頭,腳步沉重地獨自一人走了。

——翻車了!

盛昭臉上笑容頓時僵在遠處。

「等會,我記起來了。」他連忙伸手把人拉住。

白淼淼啪地一下打開他的手背,繼續悶著頭,一聲不吭地走著。

「真的記起來了,是要帶你玩三次,這次算我騙你出來的,不算在裡麵,還有完完整整的三次機會。」盛昭連忙哄道,「二娘可有想去的地方,明日就帶你出門頑好不好。」

白淼淼埋頭直走,頭也不回。

眼看人就要走出內院了,盛昭一把把人拉住,順手把人提溜起來,放在一側走廊的長廊上。

小娘子站在高高的欄杆下,下意識慌得想要下來,卻被人卡在柱子中間,動彈不得,隻好抓著麵前之人的手臂,原本的三分委屈,頓時成了十分,偏又低著頭不吭聲。

盛昭這才發現小娘子眼睛紅紅的,頓時心疼極了。

「我哄你的,二娘的事情我怎麼會忘記呢。」他輕聲哄著。

白淼淼還是低著頭不說話,板著小臉,一臉抗拒。

盛昭沉默,小聲靠了過去,戳了戳小女郎的臉頰。

白淼淼不高興地撇開臉,抗拒地推了推他的手臂。

盛昭嘴角微微抿起,手指僵硬停在原處,淺色的眸子背著光好似一團漆黑的濃霧,可那點波瀾的情緒在觸碰到小娘子委屈的小臉上,便成了被縛的野獸,沉默得看著她。

原本觸之可及的臉頰在此刻成了不能觸碰的禁忌,盛昭扶著小女郎的胳膊,隻是無聲地看著她。

「你為什麼這麼說四殿下。」許久之後,白淼淼小聲問道,「你和四殿下在一起這麼多年,你知道他不是這樣的人。」

盛昭眼波微動。

白淼淼扭頭看他,漆黑的眼眸含著水便越發明亮了,好似一隻紅眼小兔子,偏帶著一絲不肯認輸的倔強,一反剛才的生悶氣,直勾勾地看著他,好似非要找到一個答案一般。

「你,你也不是這樣的人。」白淼淼抓緊他的衣袖,低聲說道,「三哥哥,有人說你變了,你會變嗎?」

若是算起來,白淼淼不該叫他三哥哥,她是昭儀的妹妹,可偏兩人相遇時候,白淼淼年紀是最小的,被人教著改口過好幾次,偏一見盛昭就忘記,含含糊糊地喊著人,若是逼急了就開始紅眼睛,久而久之,大家便都縱著她胡亂喊人的小毛病。

隻是後來年紀大了,白家全家升遷來了長安,這位邊塞出生的二娘子鬧了不少笑話,改了不少毛病,順便也改了這個稱呼,算起來,盛昭已經七八年沒有聽到這個稱呼了。

隻是聽著小娘子這般軟軟地說這話,盛昭的一顆心就好似在酒水裡來回浸泡著,酸甜交替,有一瞬間的熏熏然,可那點飄然過後,那點翻湧而上的嗆口便緊隨著而來,片刻間讓他啞然。

白淼淼見他久久不說話,那雙明亮的眼睛瞬間黯淡下來,手指緊握著他的衣服,眼尾迅速泛紅,偏又強忍著沒有發出聲響來,隻是輕輕推了盛昭的胳膊一下。

盛昭失神地盯著那含著淚珠的眼睛,伸手,揉著她發燙的眼尾,那動作一開始頗為用力,可隻一下後便隻剩戀戀不舍地撫扌莫:「是為我流的眼淚嗎?」

郎君的手掌滾燙又粗糙,貼著臉便好似蒙了一層紗布,格外不舒服,白淼淼扭臉,卻被人牢牢固定著後脖頸,絲毫動彈不得,隻好狠狠瞪了他一眼。

盛昭看著小娘子故作凶惡的樣子,忍不住輕笑一聲,滿目的陰鬱瞬間煙消雲散。

白淼淼見他如此,氣得臉都紅了。

小娘子站得高,居高臨下地瞪著麵前之人,就像一隻發怒的小兔子,隨時隨地都要蹬人逃跑一般。

「我剛才聽到你和山人的話了。」盛昭趕在她發怒前,低聲說道。

他伸手虛虛護著人,遠遠看去,借著婆娑樹蔭,隱綽日光,好似把人珍惜地摟在懷中一般。

白淼淼一怔。

「二娘說信我的時候……」盛昭的手指忍不住點了點那掛著淚珠的睫毛,輕笑一聲,「我很開心。」

白淼淼眨了眨眼,那眼淚便順著他的手指滑落到手腕處,最後留下一道來不及乾涸的水漬。

「你聽到了?」白淼淼悶悶說道。

盛昭仰頭注視懵懂不解的小女郎,眸底暗光湧動,聲音沙啞:「二娘當真信我?」

白淼淼垂眸,正好撞見麵前之人的瞳仁中,那眸光深邃淺淡,好似一汪深不見底的幽湖,隻如今蓄著光,成了一點不可直視的微光。

見她許久沒說話,盛昭忍不住靠近一步,禁錮著她脖頸的手指緩緩扌莫索著,壓著小女郎下意識低下頭來,發髻上的流蘇珠子發出清脆的響聲,卻又在悠長的日光中被乍然消失。

「二娘信不信三哥哥啊?」近乎呢喃的聲音飄散在空中,偏又借著穿堂而過的風清晰地傳入兩人耳中。

清苦的皂角香不知不覺盈滿周身,白淼淼鬼使神差紅了耳朵,掙紮著要掙脫他的控製。

盛昭的手卻在她掙動的瞬間按著他的脖頸,就像抓著小白兔的鷹爪,按得人動躺不得。

白淼淼這會兒不僅紅了耳朵,而且很快紅了眼。

「二娘再說一句。」盛昭低聲說著,「就當哄哄三哥哥,好不好?」

當時他躲在陰暗處,聽著小娘子堅定的聲音,這些年被嚴嚴實實遮蓋的陰暗都在瞬間奔湧著,好似要在瞬間澎湧而出,給這個不知真相的小娘子一棍,可隻要一抬眸,看到那雙亮晶晶的眼睛,那點喧囂的偏執便都成了微不足道的波瀾。

若是把她嚇到了……

若是再也見不到她了……

若是,被她發現了……

盛昭在那一刻,先一步重新穿上身上的人皮,成了一個溫和有禮的三哥哥。

白淼淼緊閉著唇,嫣紅的唇珠都少了一些顏色,隻是用力瞪著他,瞧著眼淚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盛昭隻好無奈嘆氣,借著把人抱下來的動作,把人緊緊扣在懷中,隨後又點到為止地放開,折月要哄道:「不哭了,讓三哥哥看看眼睛腫了沒?」

他抬起白淼淼的臉,手指仔細地擦了擦溢出來的淚痕,粗糙的指腹在小女郎柔嫩的臉上留下一道紅痕。

白淼淼隻是睜眼看著他,好一會兒才低聲說道:「我是信你的。」

盛昭擦眼淚的動作一頓,垂眸注視著小女郎麵容上的認真,臉上的笑意逐漸消失,在這一瞬間,那點壓抑住的偏執即將沖破軀體,緊緊束縛著麵前之人,想要她永遠永遠留在自己身邊,想要她一遍又一遍重復著同樣的話,可二娘的眸光實在太乾淨了……

所有人都在掙紮長大,奔波前行,隻有白淼淼,還是八歲那年所見到一般,清澈乾淨,燦若寶珠。

盛昭搭在她肩上的手緩緩收緊,卻又在捏疼她的下一刻,那點奔騰不息的悸動被緊急壓了下來。

「嗯。知道了。」盛昭慎重地撫扌莫著小女郎的眼皮,冷不丁解釋著,「四弟是故意和金吾衛起沖突的,我沒有不救他。」

白淼淼這才露出笑來,可很快突然抬腳踢著他的小腿。

盛昭盯著那腳印,不解問道:「踢我做什麼?」

「弄疼我了。」白淼淼憤憤推開他的手,揉了揉眼皮子,委屈說道,「好疼。」

盛昭的手指粗糙,雖時時記在心中,可克製之下依舊是忍不住的心動,剛才便不小心泄了點滴心思,在她臉上留下一道紅痕。

「臉頰是不是紅了。」白淼淼抬頭問道。

「沒,沒有……」盛昭心虛地說著。

白淼淼突然踮起腳尖靠了過來,他下意識搭著她的月要,看著湊得格外近的小娘子,心跳亂了半拍:「二,二娘……」

白淼淼一本正經地緊盯著他的眼睛,湊得更加近了,淡淡的酒香混著小娘子身上的梅花味的香膏,越發引人心動。

盛昭不解她的行為,便隻能怔怔地看著她,可視線不知不覺便落在那紅艷艷的唇珠,呼吸間甚至能聞到酸甜的酒味,不由喉結微動,心猿不定,意馬四馳。

隻是還未等他有何動作,白淼淼突然拉開近在咫尺的距離,猛地用力抬腳踹了踹他的小腿。

「怎,怎麼了?」這一腳,直接把盛昭踹蒙了。

白淼淼氣得小臉都紅了,憤憤摘下頭頂的絨花,扔到他懷裡,大聲說道:「你把我的絨花弄壞了,我還帶著他走了一路。」

「臉都被你掐紅了。」

「大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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