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首發(1 / 2)
「不、不用了!」
少女搖著頭,堅決拒絕了吃東西的提議。
……意料之中的失敗。
賀雪岐點點頭,表情沒什麼變化,隻是抽了張餐巾紙,將本就乾淨的指尖又擦拭了一遍,直到皮膚泛起微微的紅。
再說下去隻會起到反作用,先到此為止吧。
但是……
哪一步出了問題?
賀雪岐冷靜地自我審查著可能存在的失誤。
是他語氣還不夠真誠,還是關係還沒推進到這一步,導致她反而起了防備心呢?
從邏輯上來說,這句話應當是「朋友」之間可以說出來的話。
雖然他參考的對象是一對姐妹花——排隊時,她倆剛好站在他後頭——可能會有所偏差,但人類的情感有共通之處,不應該到天差地別的程度。
還是說……
反復且堅決地拒絕他,是因為她壓根就沒把他劃入「朋友」的範疇呢?
不好說。
賀雪岐的心裡難得興起了一些波瀾。他有點後悔以前沒有積累一些相關的知識,以至於現在隻能臨時抱佛腳地扌莫索。
少女把另一個盒子也往他手上推:「這個你也吃呀!」
是剛出鍋的炸雞塊,金黃的脆皮覆著多汁的雞肉,香氣四溢。
……現在壓力來到他這邊。
少女坐在對麵宛如監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有種熱情四溢的壓迫感。
透明手套發出沙拉沙拉的響動聲,一如他此刻略顯躁動的情緒。
「要不要蘸點醬?」
她看得很專心,眼裡亮亮的,仿佛光是看他吃東西,就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很、微妙。
他從來都是組成人群但又被忽視的「基礎單位」,在其他人眼中,他是馥九的優等生,是母親的兒子,是熊孩子的哥哥。
他在各種身份之間順暢地切換,但這一刻,他似乎什麼都不是。
在她的視線裡,他隻是「賀雪岐」。
這種被強烈「注視」的感覺,雖然稱不上討厭,但是,很奇怪、很別扭。
——仿佛稍微靠近一些,就會被灼燒。
雞塊沒入奶白色的醬汁裡,酸奶沖淡了油脂的膩味,顯得恰到好處。
「好吃嗎?」
「嗯。」
他回答。
少女的眼睛彎成了月牙:「那很好呀。」
*
確實是「很好」。
托這些高熱量油糖混合物的福,雖然身處於不太自在的環境裡,他的大腦轉速反而更快了。
他思索著,少女為什麼一直在慫恿他吃東西?
另外,這個自稱是「祝緋緋」的人,到底是誰?
謎團一個接一個,但唯有一件事,賀雪岐能確定答案。
——少女是沖著他來的。
*
無論從哪個角度想,他都隻能得出這個答案。
她出現的時機,太巧了。
榮錦巷平時無人光顧,算得上是城市裡的「荒郊野嶺」,這也是宿啟鳴非要把會麵地點選在那裡的原因。
那麼,她為什麼會在那個時間點,正正好出現在那裡?
少女的解釋是——
她本來就有事情過來找他,遠遠地看到他走進巷子裡,就跟著進來了。
但是,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就看到了他被敲詐的畫麵,情急之下選擇了用警笛嚇人。
乍一看很符合邏輯,但是……
這不可能。
所謂「有事情找你」,大概率隻是她的托詞。
賀雪岐冷靜地整理著自己的記憶。
他既然定了那樣的計劃,自然會留意自己的行蹤有沒有被人看到。
進巷子前,他還和一家小賣部的老板聊了天,並在臨走前,「不小心」打翻了對方的水。
這個過程中,他並沒有看到附近有其他人。
榮錦巷的轉角很多,並且距離很短,人拐進去以後,拉開幾步路都有可能跟丟。
讓他相信少女恰好看到了他的背影、恰好在各種岔路中選擇了正確道路、又恰好在關鍵時刻如神兵天降一樣地出現——這不如讓他相信人類其實是被蘑菇孢子控製的寄生肉塊。
少女一定是早早就埋伏在巷子裡頭,隻等著他過來。
那麼,她是怎麼知道的具體地點的?
他的腦中浮現出三個字——
宿啟鳴。
*
雞塊依然散發著誘人的香氣,但入喉以後,卻呈現出蠟一般的無味。
順著這條線,賀雪岐往下思索。
宿啟鳴敲詐勒索是為了錢。
那麼,在事成以前,除非他當真蠢得腦子裡隻有漿糊,不然絕不會把自己的行蹤到處宣揚——不然,要有人先一步盯上肥羊,那怎麼辦?
那麼,他會主動告知的女性……
是袁瑕仙嗎?
他知道,宿啟鳴到處搞錢,就是為了給袁瑕仙買一條裙子當生日禮物。
他從記憶裡調出了課間操時的隊列,很快否決了這一猜測。
不是她,袁瑕仙的個子要更矮一些。
其他人,他一時間倒也想不出什麼備選項——他對宿啟鳴的交際圈還沒熟到能信手拈來的地步。
這方麵無從下手,他將其暫且擱置,重新審視起麵前的少女。
橙黃色的燈光會讓人聯想到溫暖和放鬆,因此,她的姿態也不再像一開始一樣,充滿了防備和僵硬,反而漸漸展露出原本自然的狀態。
很陌生。她身上的特征,一切都很陌生,不像班裡的任何一個人。
是外班的嗎?
甚至有可能是借了馥九校服的外校生。
他本想記錄下她暴露出來的特征,例如瞳孔顏色、耳朵形狀、步距等等,到時候在學校裡進行比對,但奇怪的地方又來了。
他瞧她的時候,總覺得隔著一層霧氣——少女可以是任何人,唯獨不是她自己。
……這種感覺,還真是頭一次有。
他喝了口檸檬水,問道:「榮錦巷裡的那個人,你知道他是誰嗎?」
——很好,這個反應,都無需再多問什麼了。
她確實認識宿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