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1 / 2)
靜謐的套房中,少女尾音似帶有小勾子,烏黑瞳仁直直看著他。
如漂亮而嬌矜的小鳥弄濕了羽毛,將希望寄托於救下她的獵人。
宋瑾硯看著她,那雙如清潭般的眼深深。
那句「不是」已經到了唇邊,他慣常擅長於掌控他人情緒——
他當然不會是她叔叔。
她該醒了。
隻是,層頂暖黃的燈光讓她的不安無數遁形。
他會嚇到她。
宋瑾硯壓下幾乎沖破理智的桎梏,聲線一如往昔平和:「當然。」
得到男人的肯定,明荔終於放心,眼眸亮晶晶,光彩絢爛。
「宋叔叔,謝謝你。我會報答你的。」
宋瑾硯輕輕笑了。他似有些感興趣,略側頭:「怎麼報答?」
明荔愣住,張了張唇,突然說不出話來。
是啊。
她拿什麼報答。
再來十年自以為是的愚蠢付出嗎?宋瑾硯若是知道這陰差陽錯一切,該是覺得多好笑。
刻意壓下的負麵情緒避無可避地席卷而來。
被欺騙的憤怒,被拋棄的悲傷,更多的,還是耗乾力氣的疲憊。
明荔蝶翼般的長睫輕顫,她茫然搖頭:「我也不知道…我沒有什麼能報答的了。」
宋瑾硯離開的腳步定在原地。
商業談判上戰無不勝的男人,頭一次體會到張口無言的感受。
他看重禮,嚴苛用世俗的規則約束自己,本就源於對底線的淡泊。
眼前出現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掌,那隻手帶有清潤的烏木沉香,微涼的溫度,輕輕撫平她眉心。那隻手從眉心側移,覆上她臉頰,托住她精巧的下巴。
他手指長,這番動作,幾乎將她捧在掌心。
「我沒法抱你。」宋瑾硯聲線低而沉,微微沙啞,「但肢體往往比語言更有說服力。」
明荔呼吸放輕,心跳驀然錯跳幾拍。
男人的動作,其實已經出格。
他說:「我手下是你跳動的脈搏。」
「旺盛的生命力,本身就是報答。」
明荔仿佛聽到自己心髒的跳動,像有羽毛從心尖拂過,讓她突然慌亂起來——
為這不受控的奇怪感覺。
她聽不懂宋瑾硯的意思,但心中的情緒卻奇異得被撫平。
在她即將就要躲開的瞬間,宋瑾硯已經先一步放下手。他居高臨下,眼中似霧,看不清。
門鈴聲打破了屋內安靜的氛圍,寧茹聲音拘謹:「宋…總,您在嗎?」
明荔回神,宋瑾硯已如平常般說:「正好,寧小姐來陪你,我去換衣服。」
「你…」
「你需要的話,我會回來。」
在他麵前,明荔向來張牙舞爪,不知何為邊界。
隻是這次,她說得澀然,眼中閃爍:「我需要。」
宋瑾硯卻笑了:「要我?」
明荔訥訥點頭:「…嗯。」
……
外間的侍應生開了門,寧茹帶著時崢進門,和正要出去的宋瑾硯對上視線,她低下頭:「宋總。」
宋瑾硯點頭:「你好。」
他目光落於後麵的時崢麵上。
經過一晚上,原本神采奕奕的老人,顯得滄桑疲憊。
宋瑾硯躬身伸手:「時老先生,您好,我叫宋瑾硯。」
「您不必擔心,夭夭沒有事,現在正在打點滴。」
從進門開始,時崢的注意力便放在了這個男人身上。他上下打量宋瑾硯,明明衣著濕透,渾身狼狽,但眉宇間具是上位者的從容鎮定。
禮節周到,細致耐心,挑不出一絲錯誤。
但時崢卻皺起濃眉,心中警鈴驟響,迫於禮節他伸手回握:「宋?」
宋瑾硯迎著老人威懾的視線:「是,我是宋成睿小叔。」
「嗬。」時崢不冷不熱地笑了笑:「謝謝你了,你走吧。」
這便是毫不客氣地趕客了。
縱觀整個京城,也沒人能這樣冷落宋瑾硯。
一旁的寧茹簡直不知如何是好——這明荔的脾氣可真是像全了時老爺子,隻要看不爽的人,哪怕是天王老子也不給麵子。
「好,您注意休息。」
宋瑾硯走前,輕輕關上門。
「老爺子,您知不知道他是誰啊!他今天可是救了夭夭的。」寧茹伸手拽了拽時崢的袖子,為難道。
時崢大步往內間走,冷哼道:「我有眼睛。」
「您不該…」
「我不該什麼?」時崢側頭,「他為什麼救夭夭,為什麼對我這麼畢恭畢敬,你想過為什麼嗎?」
「…啊。」寧茹張了張唇:「他,他人好?他可是出了名的玉麵君子啊。」
時崢就差狠狠啐一口了。
玉麵君子?狼子野心差不多!
越想越是煩躁,時崢長吸口氣,恨不得立刻就將外孫女打包帶回宜城,遠離群狼環伺的京城。
繞過套房外間,時崢看見了安靜躺在床上的外孫女。
女孩嬌小一團,手上還掛著點滴,臉頰蒼白沒血色,看見他,她用力眨了眨眼睛,輕輕的一聲:「外公,我沒事。」
幾乎是瞬間,時崢就濕潤了眼眶,扶著門框支撐身形。
仿佛又回到十年前,他的寶貝孤零零躺在床上,可憐兮兮地喊著外公。
時崢壓下所有情緒,一言不發地來到床邊,他手有些顫,明荔沒有紮針的手忙回握住老人,急急道:「外公,我一點事兒都沒有,明天就能活蹦亂跳了。」
看著老人瞬間便蒼老下來的神色,寧茹心中也酸澀,她輕輕關上門,給祖孫倆留下空間。
「夭夭。」時崢用力握緊外孫女的手,「聽話,和宋家退婚,和外公回宜城,咱們不稀罕他們。」
明荔重重點頭:「我聽話,我退婚,隻要您開心,我什麼都做。」
「不,不是為了外公。」時崢心疼極了,滿是粗繭的手撫她後腦:「是要夭夭開心,宋成睿不是良人,他配不上我的夭夭。」
「我明白。」明荔紅著眼睛,一遍遍道:「是我錯了…」
聽著外孫女的低泣,時崢心如刀割地輕拍女孩脊背。
怕耽誤明荔休息,時崢不準備在這裡呆很久,他安撫完外孫女情緒,「好好睡一覺,太陽升起來,什麼都好了。」
明荔吸了吸鼻子,乖巧點頭。
時崢站起身,離開前狀似不經意地說了句:「我來的時候,見到了那個宋…」
他故意停頓,下一秒,床上的小腦袋便抬起來,「您是說宋叔叔?!」
時崢眉心跳了跳,「怎麼?」
「是宋叔叔救了我,他,他人很好。」明荔莫名感到緊張。
「是嗎?」
感覺到老人審視的目光,明荔點頭:「是,宋叔叔和他們不一樣。」
時崢:「……」
「夭夭看上他了?」
老人出身草原,說話直來直往,這種驚世駭俗的話張口就來。
明荔猛地嗆出聲,急急揮動蔥白手指:「您,您說什麼呢?他是…長輩。」
時崢盯她良久,看出她神情不似作偽,看樣子是真沒往別的方麵想,略鬆口氣:「哦,是外公在胡言亂語。」
直到老人離開,室內恢復安靜,明荔的心跳仍沒緩和。
門再次被打開,寧茹探進腦袋,粗獷地脫下高跟鞋扔到一邊。
到隻有閨蜜兩人時,她原形畢露,叉著月要破口就罵:「我是真的很想把宋成睿和明妍兩人捆成球,一腳把他們踹到河裡冰封兩百年!」
「夭夭,你這次分不分?!不分我開岔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