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1 / 2)
阿離宮正殿。
廣場前的三副刑架剛剛拆除,磚縫中的烏黑的血汙猶存,路過此處,依稀能聞著那縈繞不散的腥臭味。
那是風荷魔主用來懲罰宮人貪瀆的刑罰。
用繩子纏繞住人的腳脖子,倒吊於此,然後割開罪人的手腕,慢慢放血,掛在宮門口示警。
因魔域中泰半是修行之人,這個折磨的過程也會被拉長。
人會扛不住地在空曠的廣場之上哀鳴,淒厲的哭喊求饒聲徹夜不止,能在每個經過此處的宮人們心上烙下深深的陰影。但凡手腳不乾淨的,都不敢往正殿來。
但今日不同。
刑場一般的廣場之上沒有撕心裂肺的叫嚷,隻有悠揚的琴音,伴隨著低緩的嗓音,聲聲響起。
「左轉劃弧,收腳環抱……」
「嗯,再接一個上跟步,動作不用太剛硬,正所謂以柔克剛~」
正殿廣場上烏泱泱站滿了魔侍,人與人之間保持著雙臂的距離,形成一個方陣,正在整齊劃一地跟著殿上魔主的指令而動。
玉石階上,魔主負手而立,頻頻欣慰點頭:「不虧都是練家子,都是有些基本功在身上的,練起來快。」
她在台上來回踱步,視線嚴格地在人群中巡視:「你們學會了這一套拳法之後,回去之後一定要根據自身的情況做相應的調整,多多思考,不能完全依葫蘆畫瓢,這樣才能更好的達到健身的效果。」
除她之外,在場所有人皆是一臉癡呆式的空茫,機械地跟從著指令動著身體。
暗地裡眼神瘋狂交互:「什麼健身的效果?修行之人健什麼身啊?」
「咱也不知道啊,她最開始不是說咱們修行之人都是久坐一族,早晚都需要練練操活動活動嗎?」
「管他呢,主子讓做什麼做什麼就是。」
「做個操,費不著什麼勁兒,由她折騰吧。」
……
因魔主的神情太過認真,梅安看到如此荒謬詭異的場麵,一時不知究竟是自己少見多怪,還是這事本來就有問題。
好在他也不在乎別人一時興起會如何□□自己的手下,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沒看出什麼稀奇來後,命人將他推到魔主身側。
提點她道:「魔主,今個兒天晴了。」
阮眠讓琴師別停,讓大家操練滿半個時辰再放。臉一側,望著梅安便笑了:「好啊,正等著你呢。」
又對剛動員起所有魔侍,恭敬守在她身邊的大統領馬堯道:「去把風銀也叫上。」
馬堯得令轉身離去,梅安不陰不陽地笑了聲:「魔主渡劫失敗之後還真是謹慎呢,出門看個海,帶著大統領不說,還要帶一位族老。」
阮眠隻當沒聽出他在諷刺,不緊不慢道:「帶上風銀,是因為正好聽說有艘從天元大陸來的貨船今日要到港。你不就想看個新鮮麼?這事是他辦的,有他在場,你想乾什麼都方便。」
梅安兀自從這話裡頭聽出幾分寵溺放縱的味道來,心情好極,尾巴都要翹起來。
素來蒼白的臉頰上浮現兩團激動的紅暈,喜出望外:「當真?!」
阮眠看了看他暗褐色環紋,鱗片細密,上粗下細的尾巴:「嗯。」
看來也不是誰搖尾巴都可愛的。
……
風銀得了消息匆匆趕到港口,手心裡全是虛汗。
他在魔域的日子長了,和東城城主梅若成私底下頗有些來往。畢竟梅若成也是大世家出身,不像是尋常平民,出了魔域,以後依舊有前呼後擁的好日子。
風銀不願得罪這樣的人戶,三不五時地還會給些好處來巴結他。
譬如說今日這一船的貨,大都是運往東城的。
僅僅一船貨不是大事,魔主對他們這些族叔向來大方,不至於為了這點小事同他翻臉。
隻是時間上曖昧了些……
他去捯飭這船貨物的時候,正好是魔主渡劫,封閉海運的時候。
他悄悄辦事,原是圖個神不知鬼不覺,誰曉得魔主雷劫竟然提前了兩日,還失敗了。
若給風荷知道,他是為了幫東城城主辦事才來不及趕回來給她護法……
風銀背後一陣陣發麻。
……
因今日碼頭終於開張,三兩有門道的行商聞風而來,早早地在碼頭等候。但不巧得很,正好遇見了來散心的梅安和魔主一行,跪在濕漉漉的碼頭上小半刻鍾無人叫起,個個都跪出了滿臉的油汗。
風銀敏感地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心緒不寧地上前請安。
梅安公子卻並沒有給他插話的機會,旁若無人,依舊和魔主說著話:「父君說,海的那邊廣袤無垠,春有霏霏細雨,繁花千萬,秋有碩果累累,紅葉繽紛。不像咱們這,荒地一片,生機全無。」
阮眠淡然著:「任誰在一個地方呆久了,都會膩的,並不見得一定是旁的地方更好。」
風銀看著眼色,安靜地退到了馬堯身邊。
梅安不滿意她不走心的說辭:「我就是覺得天元大陸更好!想要出海。」
阮眠毫不留情:「你父君恐怕不會同意。」
梅安:「現在不同意,但不見得以後都不同意。」
陽光過於燦爛,映照地海麵波光粼粼,頗晃人視線。
不知等了多久,海天一線的地方終於冒了個小黑點出來,是一艘老舊的漁船在海浪中搖搖晃晃。
梅安看見了,忍不住驚喜地叫出聲:「真的有船,他們過來了!從天元大陸過來的!」
馬堯應和了兩句,正說著碼頭一周至少要來兩三回貨船,小公子喜歡可以常來。
梅安便漠然地截過了他的話,視線隻盯著阮眠,嗓音帶著點刻意佯裝的天真:「魔主,九年之後,咱倆成婚吧?」
阮眠額角一抽,好容易才管理住了表情,尷尬而不失震驚的眨了下眼:「?」
梅安興沖沖地掰著手指:「那時候我也成年了。你以後收多少男寵都沒有關係,我隻想要在九年之後跟著你離開這個地方。」
這話題開得,有種不顧人死活的勁爆。
行商們縮起壯碩的身體,恨不得原地找個縫縮進去。
阮眠失笑出聲,抬起頭,看向了海平麵。
雖然沒有回應,那聲短促的笑聲無疑是甩在梅安臉上的一巴掌。
梅安臉色驟變,沉聲:「你不願意?」
阮眠看也不看他:「你可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
這便是明確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