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 45 章 雪花飄落,江延下意識的……(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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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躺在病床上略顯萎靡不振的蘇佳穗,老蘇眼淚差點留下來,一張口竟是河南梆子的腔調:「哎呦我的閨女啊——」

孫女士拍了他一下:「這是醫院,你別哭哭嚎嚎的。」

老蘇彎著月要,扌莫扌莫蘇佳穗的頭,又扌莫扌莫蘇佳穗的手:「怎麼樣閨女,還疼不疼?」

「不疼了,手術很順利。」

「我看看刀口。」

「剛上了藥,真的沒事。」

「哎,好不容易放了幾天假期……」老蘇替閨女感到惋惜,長嘆了一口氣,一抬頭,注意到筆直筆直站在窗前的紀景,臉上的神態頓時翻天覆地:「你在這乾嘛。」

孫女士道:「你態度好點,昨天晚上多虧小景把穗穗送到醫院來,跑上跑下的幫著辦手續,又守了大半夜。」

即便是這樣,老蘇也不領紀景的情,對著他狠狠翻了個白眼,態度明顯比之前更惡劣了。

紀景則和之前一樣低眉順眼,不顯山不露水的委屈。

孫女士早從蘇佳穗口中得知紀景昨天晚上守到淩晨兩點半,幫蘇佳穗拔了針才放心去睡,作為媽媽,本來心裡就存著一絲愧疚,見紀景這般模樣,更激發了母性的同情,對老蘇便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她隨便找了個借口,將老蘇拉到病房外麵,隔著病房的門,都能聽到她和老蘇不太愉快的爭執。

蘇佳穗想了想說:「要不你先回去吧,還得上課呢。」

「……你要趕我走嗎。」

「我不是趕你走,關鍵是,我這不用你陪呀,這麼多人了,晚點可能還會有人來。」

「可我想留下。」

「你不怕我爸給你臉色看啊。」

「那我……也不能一直躲著他。」

「你先去回去,明天再來。」蘇佳穗一眨不眨的盯著紀景,像是下了最後通牒。

紀景微微蹙著眉,眸中隱約升起濃鬱的霧藹,他沒再說什麼,腳步沉重的出了病房。

老蘇和孫女士在一旁的樓梯間,爭執聲很清晰的傳入他耳朵裡。

「你敢說不是因為他,紀漢華才給我使絆子的?」老蘇極少對孫女士發火,起碼紀景沒有見過,這算頭一次。

孫女士的爭辯稍有些無力:「紀漢華是紀漢華,紀景是紀景,你這麼大個人了,乾嘛老遷怒一個孩子,再說,生意場上的事,就算沒有紀景這一層,紀漢華不還是一樣會對你下黑手。」

「你現在是想說服我還是想說服你自己?是,沒錯,紀漢華看上了我這項目,可要沒有紀景這檔子事,他大可以選擇跟我合作,至不至於對我下黑手?他媽的,這哪是下黑手,狗東西純粹下死手!」

「……事情都過去了,你還計較這些。」

「我計較?孫敏慧,你看看我,我在懸崖邊上呢,一陣風就能把我吹下去,到時候不說宋哥的那六千萬投資,咱爸那兩塊地,我怎麼交代,家裡的親戚,我怎麼交代,他們嘴上不說,心裡都指望著我能帶他們賺一筆,萬一賠了,逢年過節我們倆不得跟孫子似的挨家挨戶上門磕頭啊,要不是紀漢華,要不是紀景,我現在用不用承擔這麼大的風險?讓你一說,反倒成我斤斤計較了。」

「我也,我也不是這個意思,可你跟紀景擺臉色,有什麼用呢,於事無補啊,還給穗穗也添堵,本來孩子生病就不舒服,更何況都要高考了,你就不能忍忍,等高考完……」孫女士沒有說下去。

紀景離開醫院,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博帆。

坐到書桌前,繼續學習,學習,學習。

離高考還有不到半年。

……

老蘇把生產小家電的廠子賣出去了,交易很快,短短一周時間公司就換了新老板。

江延的父母雖然保住了工作,但因為老蘇得到的優待被新老板剝奪,他們不能再單住一個職工宿舍,崗位也換了個比從前更辛苦的。

老蘇倒是還念著他們,新廠房的設備一經投入使用,就打電話請他們來上班,隻不過新廠房在郊區,職工宿舍還沒有建成,他們不得不在郊區租個新房子。

好在郊區的房價不貴,有那種老平房,獨門獨院的,一個月隻需要兩百塊,就是又得費些力氣搬家,東西再少,搬一趟也不容易。

江延把編織袋扔上車,回頭問江母:「媽,還有嗎?」

「沒了沒了,你也上車吧,叫你爸坐後邊。」

「我坐後邊吧。」

江延說完,利落的爬上車鬥。

江母見狀把自己的穿了小十年的大衣脫下來給他:「冷,你多穿點,年根底下,別再感冒。」

「嗯。」江延披著並不算保暖的大衣,坐在編織袋上。他不知道這車鬥原來是做什麼用的,散發著說不出的難聞氣味,有點像臭魚爛蝦的腥味,也有點像泔水味。

可租車隻需要四十塊錢,算上租房子的兩百塊錢,他們僅用二百四十塊錢,就從一個地方搬到了另一個地方。

貨車如同拖拉機一樣發出很大轟鳴,搖搖晃晃的啟動了,速度並不慢。

江延靠著車頭,望著陰沉沉的天,意識到即將迎來一場大雪。

下完雪總是會很冷,郊區的平房久無人住,多半漏風,新家應該也沒有煤炭,兩床電熱毯不足以取暖。

江延想,冬天快過完了,他不在這邊住,爸媽或許舍不得買煤,待會到了地方,他要勸勸爸媽,好歹買半噸煤,熬過臘月底和一整個正月,他還要告訴爸媽,明年這時候,他一定會讓他們住進溫暖的樓房,從此以後都不用再搬家。

可江延心裡清楚,爸媽未必會聽勸。他們還盤算著多攢點錢,等他上完大學,找到了正式工作,在他工作的城市買一間可以讓他安身立命,娶妻生子的小房子,他們不願意讓他也受這份奔波勞碌,居無定所的辛苦。

但那是上海,寸土寸金的上海。

雪花飄落,很漂亮,江延下意識的伸手去接,雪花輕輕落在他的掌心,立即融化成冰涼的雪水。

到了新家,果然四處漏風,冷得讓人渾身發顫,江母昨天已經過來打掃一遍,今天還需要擦擦玻璃,整理一下衣櫃和碗櫃,畢竟要過年了,得乾乾淨淨的。

江延想幫忙,可江母卻很不容拒絕的把他推開:「你就別沾手了,水怪涼的,再起凍瘡,趕緊回你姑那去吧。」

「……不著急,我在這住兩天。」

「哎呀,住什麼住,這邊連張像樣的桌子都沒有,燈也是壞的,你怎麼學習。」

「放假了。」

「放假就不學習了?再說,你還得給佳和補課呢,人家爸媽又是供你吃又是供你住,還給我和你爸找工作,補課費也一分都不少拿,你可不能耽誤了人家孩子的成績。」

江延低下頭,笑了笑:「我知道,我晚點回去。」

江父抱著一捆爛木頭從外邊走進來,也和江母一個態度:「別晚點了,趁著現在還有回程車,你打個車就回去了,不然還得轉兩趟公交,折騰到家天都黑了。」

江延甚至沒有在新家裡坐一坐,就被父母送出了門。

買煤,忘記提,買房,沒來及說。

回程車一個人十塊錢,轉公交僅需四塊。

江延坐在公交車上,看著窗外的大雪,忽然將臉埋進肘間,任由著眼淚洇濕衣袖。

他回到蘇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燈火通明的別墅裡,隻有江姨一個人。

「姑姑。」

「欸?你不是說住兩天嗎?」

「我爸媽讓我早點回來,怕耽誤給佳和補課,他們呢?」

「別提了,穗穗好端端的犯了急性闌尾炎,昨天晚上去醫院,到那就手術了,且得住幾天院呢,也不知道過年能不能在家裡過。」江姨一邊忙著往飯盒裡盛湯,一邊說道:「你回來的正好,把湯和粥送醫院去,穗穗今天晚上應該就可以吃了,哎呦,那孩子餓的,眼珠子都紅了。」

「你去看過了嗎?」

「我沒去,我得看家啊,聽你孫阿姨打電話來說的。」

江姨把飯盒的蓋子擰好,又從圍裙口袋裡拿出十塊錢,一齊遞給江延:「市醫院,三樓左邊最裡頭的病房,打車去啊。」

「嗯。」

「你眼睛怎麼弄的?」

「今天太冷了。」

「是嗎,我天天待在屋子裡,還真沒感覺出來。」

若非去了一趟爸媽那裡,江延也以為今年是個難得的暖冬。

……

醫院病房裡很熱鬧。

程向雪在講述她出車禍後的心路歷程,很慘的事,讓她這麼一情景重現,很像春晚小品。

「我跟那大夫說,不能跳舞了,那我不想活了,大夫就苦口婆心的勸我,說小姑娘呀,你不要這樣,你的人生才剛開始,還有無限的可能,我說我除了跳舞,還有一個夢想,那就是做世界首富,然後他說——」程向雪模仿著醫生的口口勿:「年輕就是你最大的財富,世界首富也沒你年輕啊。」

「我說大夫,世界首富畢竟也年輕過,大夫說,那你看,他年輕的時候肯定不是世界首富,你努努力,有希望啊。」

病房裡的人連同護士在內都被逗笑了。

病房外,江延也笑了,他站了片刻,等程向雪的故事講完,方才推門走進來:「阿姨,我姑姑讓我來送湯,還有粥。」

靠在病床上的蘇佳穗馬上伸出手:「媽媽——」果如江姨所說,餓紅眼了。

「你真是及時雨啊,小江。」孫女士急急忙忙把飯盒拎到床頭,給蘇佳穗餵湯。

「阿姨,及時雨是宋江。」程向雪拽著江延的袖子,把他拉到暖氣旁,又把熱水袋塞到他懷裡:「外邊是不是很冷呀?」

「還好……」

「今天真的很冷欸,都快零下二十度了,哈爾濱也才零下三十多度。」

程向雪絲毫不在乎江延身上尚未消散的寒氣,緊緊挨著江延,笑容格外的甜美,摻雜著一點女孩子獨有的嬌羞。

老蘇摟著小蘇坐在折疊床上,心算是涼透了。

瞧這架勢,他看中的準兒媳婦和準女婿,終究是要走到一塊去。

「哎……」老蘇輕輕嘆了口氣,頗有種情場失意的苦悶。

再晚一點,程向雪的爸媽來了。

自從程向雪出了車禍,傷了腿,尋了死又覓了活,她爸媽算是大徹大悟,說到底,他們就程向雪一個女兒,孩子沒了,賺再多錢有什麼用,所以打那之後,對程向雪超乎尋常的上心。

夫妻倆提著果籃,捧著鮮花,向蘇佳穗好一番慰問,緊接著又對老蘇和孫女士表示感謝,夫妻倆真就是一個五大三粗,滿口東北話,一個嬌小玲瓏,滿嘴台灣腔,完美展現了什麼叫一樣米養一百樣人。

因為程向雪老是拿她爸媽當笑話講,老蘇和孫女士都強忍著笑跟這夫妻倆寒暄客套。

「爸,這就是我跟你說的小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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