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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若輕輕「啊」了一聲，有些恍然，他想起了眼前這個奇異的存在，距離破殼也才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祂興許連說話都是在模仿、不，祂就是在模仿唐若。無論是說話的語氣，還是行為，就連此時疑惑時歪頭的動作，都是在學先前的唐若。
唐若驀然想起了自己的主線任務。
祂現在對這個世界應是一無所知的，是需要教導的。
唐若蹲下了身體，目光平視著祂，他想了想，卻是問：「那你先前，為什麼會喊我「博士」呢？」
裹在圍巾裡的天使碎藍瞳孔清淺涼澈，似乎不明所以。好半晌，祂才輕輕說：「我聽到了。」
唐若：？
「我，呼喚過，您，可是，您聽不到……」
慢慢學著人類語言的天使此時說話也依舊磕磕碰碰的，不僅學了別人呼喚唐若的稱呼，還學了那些人對唐若恭敬的語氣。
這樣冷淡的聲線說著敬詞的時候也沒有多少尊敬的意思在，像是怪物在模仿人類，總有種揮之不去的怪異感。可祂外表及其可愛，神色冷淡又認真，專注又凝神，反而如一隻剛剛出世的、沒有媽媽在身邊教導，隻笨拙學著主人模樣又不得其法的狗狗了。
「然後呢？」唐若耐心地引導。
「但是、有很多人，這樣喊您。然後，您回應了。」祂繼續慢吞吞地、斷斷續續地說著話。
唐若眨了下眼睛，所以才喊他博士的嗎？
那雙凝望著唐若的眼睛冰涼澄淨，像狗狗一樣的小天使懵懵懂懂地問：「這是您的名字嗎？」
「——博士？」
唐若忍不住徹底彎起了眉眼，在小天使微微張大瞳孔望過來時，翹起嘴角，然後說：「不是。」
天使：！
即便此刻祂還是麵無表情，可從祂歪頭的弧度來看，祂顯然也有點震驚了。
「可是，大家，都，這麼叫你。」祂有些困惑地說。
「可這不是我的名字呀。」唐若故意逗祂，「這隻是一個職位，要是有很多博士在這裡的話，我怎麼知道你呼喚的是誰呢？」
天使抿了抿淡色唇瓣，像是生悶氣了。但是祂抿了會唇，隻說：「您還沒、告訴我，什麼是名字。」說是名字，眼睛卻看向了唐若，這句話翻譯過來，其實更像是：請告訴我，您的名字。
唐若把身份牌遞給祂看，指尖點了點上麵的名字：「這就是我的名字。」
天使抬了抬長睫，無聲詢問。
「唐若。來，t-ang，r-uo，唐若。」唐若笑眯眯的。
怪物張了張嘴巴，「唐若」兩個字在嘴裡晃了一圈，最後輕輕說出的，還是「博士」兩個字。
唐若也沒強求，實際上，小小一隻得如雪娃娃的天使這樣乖巧安靜地喊他博士時，總給唐若一種真的為人老師的感覺，他彎彎眸，繼續解釋：「名字的話，大概是在這個世界上很有必要的一個稱呼吧。」
天使柔軟的發絲在祂抬頭時輕輕蹭過唐若的手，祂問：「為什麼，要稱呼呢？」
「唔，怎麼說呢，比如，世界上有那麼多人，那麼多相似的物體，你想要呼喚特定的人，找到特定的物，那得給對方專屬的稱呼才行，總之，和憑證差不多？」
他指著自己月匈口前的身份牌，笑了一笑，「就像是先前你喊我博士，那是我的職位的稱呼，可以用來呼喚和代指，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名字吧。」
「所有東西，都需要，名字嗎。」
唐若一頓，沒開口。
小小的天使麵無表情地垂下羽白長睫：「可是，我……沒有名字。」
祂確實是沒有名字的。
但是如果要呼喚的話——
天使抬起臉，認真地說：「0374，您可以，這樣喊我。」
祂很開心的樣子，白皙的小臉上依舊麵無表情，可背後那對潔白的羽翼卻輕輕抖了抖，望向唐若的瞳孔裡有細碎的亮光在浮冰上閃爍。
祂並不覺得這個數字編號作為自己的名字有什麼不對，相反，祂還覺得，自己能翻找出可以被唐若呼喚的名稱的事情讓祂很開心。
再一次被賣萌襲擊心髒的唐若：……
雖然、但是，人不可以，至少不應該……
算了，不管了！
唐若忍不住摟起自家可愛的崽崽，幸福地冒出小花和祂貼貼。
「你太可愛了！！！」
而被唐若摟在懷中的天使卻有些茫然地張了張碎冰淺藍的眼睛，疑惑地在心底想，可愛……是什麼？
0374尚未出世之時，就總在蛋殼裡聽到唐若誇祂可愛。
那無知無覺接手了祂的人類是個很古怪的存在，哪怕現在，祂也是這麼認為。
和唐若想的不一樣，0374其實早就有意識了，隻是這意識時有時無，像是另一個界麵的存在連接到此世時出了某種程序錯誤，導致信號斷斷續續。大部分時間裡，祂都是在沉睡的，偶爾能從混沌中，感知到外邊的一些光影。
而在祂沉睡清醒往復間，時光不知變遷了幾載。
即便習慣了黑暗，但有時候難免也好奇黑暗以外的世界。
祂需要一個契機出來，唐若的到來給了祂這個契機。
可0374卻不知道，人類都是這麼這麼古怪的嗎？
祂茫茫然地睜了睜碎冰淺藍的眼睛，耳畔邊的副羽靦腆地攏了攏。
0374在此之前從來沒仔細和人類接觸過，祂也不知道，人類都是唐若這樣，還是隻有唐若才這樣。
第一個和天使定下契約，給祂立於此世基石的人，另一種意義上，他的情緒會很容易影響到天使的情緒。
在蛋殼裡的時候，0374就一直被對方奇異的、滿溢的，明亮又期待的情緒給包裹住了。那些情緒無比陌生，讓小小的天使完全不知所措。
在蛋殼裡的時候，祂還能隔著薄薄一層屏障，懵懂又好奇地感受，而自0374出世後到現在，雖然在一開始對方情緒閃爍過幾分陰霾，但這陣陰霾像是夏日裡的雲朵，很快就被清爽的風吹開了，暖暖地照耀下一片日光，讓0374根本無法躲藏。
……很奇怪。
0374茫然地想，薄薄眼皮耷拉著遮掩瞳孔。
但是不討厭。
宿主越是親近喜愛怪物，怪物亦越是止不住親近宿主。
所以此時，即便0374被貼貼得茫然又無措，可祂依舊無比乖巧，任由唐若抱住了自己。
懵懂的天使不知道博士為什麼要這麼做，也不知道他很多話語究竟是什麼意思，但是祂能感知到對方身上源源不斷傳來的明亮光點，溫暖，乾淨，甜蜜，每一點都親昵地湧到小天使的身上，蹭著祂小小的光圈、挨著祂小巧純白的羽翼，讓祂不知所措地被喜愛包圍。
0374隻是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羽翼，安安靜靜地被抱著，頗有種「雖然不知道博士為什麼這麼做，但是博士做了一定有他的道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