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野(一一)(2 / 2)
她在哭。
在她抬起手,用手背偷偷擦拭自己眼角的時候,諸伏高明將口袋裡的手帕遞了過去。
她怔了一下,接過手帕,用很小很小的聲音說了句「謝謝」,那聲音裡帶著一點哽咽。
像是任何一個看到悲情的故事就會落淚的小姑娘一樣。
她身上的確有一些「不普通」的地方,因為那些「不普通」,諸伏高明注意到了她。
而在注意到她之後,他看到了她身上的更多「普通」的地方。
她會因為疼痛而顫栗,會因為看到悲情的電影而哭泣,會露出燦爛的,羞赧的,狡黠的笑容。
她背後藏著一個謎團,可在那之前,她本身也隻是一個二十歲的小姑娘。
*
電影結束的時候,她低著腦袋悶聲說了句想去洗手間。燈光還沒亮起,諸伏高明說要陪她一起,可她卻隻說了句不用,接著便飛快地離開了放映廳。
諸伏高明追了出來,隻看到她鑽進洗手間的身影,他自然沒有再追,隻能在門口附近等待。
沒想到她才剛進去不久,旁邊的工具間便出來了個穿著保潔員製服的身材高大的青年,頭上戴著帽子,下半張麵孔被口罩遮著,拎著掃除工具和清掃中的牌子,往女洗手間裡麵走。
諸伏高明出聲叫住了那個保潔,和他說了洗手間裡有人正在使用。青年聞言抬起頭,露出一對清澈的琥珀色眼睛,爽朗地笑了笑,說:「那成,我先把牌子立在這兒,省的再有其他人進去,等您女朋友出來我再進去打掃。」
諸伏高明頷首道謝,沒有否認「女朋友」這個說法。
那個青年是個健談的性格,守著工具間的門口,單手拄著拖把,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諸伏高明聊了起來。
他問諸伏剛剛的電影是不是很好看,他說最近一段時間,來看這部電影的好些人出來都是紅著眼的。
「說到底,是那個軍官太無情了嘛。喜歡的時候說可以給對方一切,可到了關鍵時候卻反過來那麼做。如果是我的話,為了保護喜歡的人絕對可以不惜一切代價。」說著,他抬起手,將帽簷稍稍頂起了一點,露出了一對漂亮的眼睛:「您覺得呢?」
諸伏高明沒有回答,因為在青年這麼說的時候,玄心空結已經站在了洗手間的門口。
她的眼睛仍是紅紅的,稍微有點失神的樣子,直到對上他的視線,才重新有了光彩。
她小跑著回到了諸伏高明的身邊,說了句:「抱歉,讓您久等了。」
之後,才像是後知後覺般地看向他身邊那個青年:「這位是……」
「啊,我是這裡的清潔工,因為剛剛不太方便,所以就和這位先生聊了幾句。」青年重新將帽簷拉了下來,遮住了自己的視線:「我就不打擾二位了。」
少女沖他微微頷首示意,接著便將注意力轉移到了一邊的諸伏高明身上。
隻是與人錯身而過的時候,玄心空結感覺到自己的口袋動了一下。
……所以說,這家夥居然真的跑到這兒來客串清潔工了啊!
玄心空結忍不住一陣腹誹。
在洗手台前補妝的時候,玄心空結就聽出了城川澈的聲音,雖然聲線經過了些許處理,不過作為和他搭檔了兩個月的上司,玄心空結當然還是能夠分辨出來的。
先前和諸伏高明交涉過之後,玄心空結就和城川澈打過招呼,說她最近一段時間內可能有行動,如果行動的話需要他稍微配合一下。
當時城川澈半開玩笑地問她怎麼配合,要他假扮成清潔工趁打掃的機會跟她傳小紙條嗎?
城川澈當然不可能真的跑來應聘清潔工,畢竟那可能會留下自己的身份信息,對於組織的成員來說,那會是一件相當麻煩的事情,所以很大可能是他打暈了某個真清潔工君,然後扒了人家的製服跑來代班。
玄心空結倒是不會在乎這個。隻要計劃能順利進行下去,其他人會怎麼樣她才不管。
*
約會還在繼續。
兩個人的晚餐是在一家檔次適中的和食店鋪解決的。因為預約得倉促,諸伏高明沒能找到更高檔的餐廳,索性選了這家評價還不錯的。
但這家店鋪的料理水準實在有些擔不起它的評價,又或者店主隻單純的欺生。食材不算新鮮,烹調的火候也有點差些意思。
——至少比諸伏家的料理要差上一截。
即便如此,小姑娘吃得還是很開心。
暖色的燈光下,她的眼睛很亮,臉上的表情是滿溢著的幸福與滿足。
她說她從來都沒有吃過這樣的料理,也沒和今天一樣和誰一起看過電影。
她說,今天是她第一次去電影院,第一次收到花束,第一次和人約會。
「因為在國外的時候,身邊的人都習慣性地把我當成小孩子,出去玩的時候也不會帶我。」說到這裡的時候,她鼓起了臉頰,一本正經地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這副俏皮的樣子讓諸伏高明有些忍俊不禁。
她的確像是個孩子,至少從年齡上來講,對於他來說,她的確是個孩子。
有時候他也會不自覺地把她當成孩子來對待,但有的時候……
她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認真了起來。
斂去了笑容,也斂去了那些雀躍的孩子氣。
她說:「我其實也明白,諸伏警官會和我約會不是因為真的把我當成了約會的對象,盡管這樣,我也還是很開心,我很喜歡這次的約會。」
「按照約定,我會把您內容告訴您,我會告訴您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會告訴您我知道些什麼。」
「在那之前,再陪我去一個地方吧。」
說著,她將自己的手探進口袋,拿出了一張薄薄的東西,推到了諸伏高明的麵前。
那是一張卡片。
一張信州商務酒店的房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