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4(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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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醒來,天色已然黑透。老夏正俯下身子,嚴厲地看著我。

「三十八度五。」他看了眼溫度計,問我:「你今天乾什麼好事去了?」

――

介紹一下:老夏是我爸。

我填寫各種表格時,他的名字會出現在「毓父」一欄。

意思是:「他生育了我」。

字麵意思。

我們家的習慣是互相叫名字,所以我平時就叫他老夏。沒生育我的那個爸爸一般被稱呼為「阿樹」,他的書麵身份自然是我的「首父」。

意思是:「他是整個家庭之首」。

至少《說文解字》裡是這麼解釋的,盡管在少數情況,它不準。像老夏這個人就有點控製狂,他無法忍受別人是他的家庭之首。

而我和阿樹……嗯……這麼說吧:我們都很懂要適時向叨逼叨勢力低頭。

就像此刻,老夏遞給我一根皮筋,毫無憐憫地把我從睡夢裡薅起來吃飯和退燒藥時,我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安靜肙雞地紮好頭發,把勺子插進粥碗裡,昏頭昏腦地攪了攪。

「問你話呢。」老夏說。

「我不知道,有可能是遊泳訓練。」我肯定地說。

「我早就告訴過你了。」老夏說,臉上有一抹屬於勝利者的冷笑,「你的體質不適合冬泳。」

我大口喝粥。

發燒是很痛苦的,它會令食欲減退,但粥非常好吃,這或多或少給我帶來了一絲安慰。直到這一碗快見底,我才想起,有件大事還沒來得及宣布。

「我現在是主角了!」我告訴他。

「你燒糊塗了吧。」老夏根本不信。

於是我不得不盡可能仔細地跟他解釋,此事千真萬確。最後他明白了,但仍然不怎麼高興,因為這是我第三年效力於卡拉芘維德遊泳和水球隊,不管他樂不樂意,我整個冬天都得繼續冬泳。

這時候從客廳大門處傳來一聲響,是阿樹也下班到家了。我們誰也沒特意叫他,但他不一會兒就自己找了進來:微波爐裡沒有吃的,而他餓了。

「你是不是老年癡呆。」老夏生氣地說,「你就不知道去看看鍋嗎?」

「哪個鍋?」阿樹問。

隨後他看見我的樣子,不由吃了一驚,因為我一般不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床上。而我抓住時機,趕快把主角的事情重復一遍。

阿樹說:「哎喲,真的?」

「真的。」老夏涼涼地說。

得到肯定,阿樹雙眼一亮,立刻彎下月要同我使勁握手。然後他跟老夏握手。最後他跟他自己握手。

「冷靜點,別這麼丟人現眼。」老夏又涼涼地說:「您今年五十了。」

「過生日前我都隻有四十九。」阿樹邊說邊轉向我,語氣親切:「總得慶祝一下。」然後又轉回老夏,「你覺得呢?」

「廢話。」老夏說,「還有,別轉了!」

「我準備再訂一束花。」阿樹說,「正好這周情人節有減價。你還有什麼別的想要的,寶貝兒?」

「給我個驚喜。」我提議道。

「什麼叫『再訂一束花』。」老夏則問,他一向很能抓重點:「你還訂了別的花?」

「每年隻有一個情人節。」阿樹說,「我認為我們需要一些花。」

「我看你長得就像朵花。」老夏說。

然後他拒絕聽任何辯護,直接端著碗走了。這人就是這樣,不高興的時候非常刻薄。而老夏經常不高興,這導致他經常很刻薄,我跟阿樹私底下給他起了個外號叫「愛生氣」。不過他沒說別的,看來是默許了阿樹購買花束的行為,即使老夏自己已經五十二歲,他非常冷靜,堅持認為我們不需要任何花。

「其實家裡偶爾擺點花還是很不錯的。」阿樹說,我表示贊同。

他終於想起來問我:

「對了,你這是怎麼回事?」

「出防火演習的時候沒穿羽絨服。」我簡潔地說。

「你可真行。老夏沒罵你?」

「我把責任推給了冬泳。」

我們互相看著,會意地笑了。

然後阿樹說:「但你以後隻要出門就必須穿外套,聽見沒有?我不是跟你開玩笑。」

我朝他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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