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便是這樣了了無生氣,反倒更美得令人心碎,商賈一咬牙:「五百兩便五百兩!」趙嘉寧猛地抬起了頭,雙手緊緊握著,貝齒咬著唇瓣,逼退了血色。
她看向那名商賈,強逼自己冷靜,壓低聲音道:「可否打個商量,你若是現在不買我,等過一會兒,會有別人來買,我與他是舊識,屆時他可給你六百兩。
」她觀察那名商賈言行神態,他雖肯出五百兩買下她,但神色間多有猶豫,不像是個視錢財如無物的,既如此,拿錢財誘之,說不定行得通,畢竟他若是肯答應,便可白得六百兩,但凡不是不計較錢財的,很難不心動。
但眼下口說無憑,趙嘉寧料想他可能有此顧慮,實在不行,先叫他買了,她想法子拖延留在此處,等杜子陵趕來,一手交錢一手交人,也不是什麼難事。
商賈果然對她的話有所心動,正在猶豫間,人群中忽然起了躁動。
緊接著人群被分成兩撥,有人拾級而上,淡聲道:「我出一千兩。
」聲音如幽泉擊石,又如林間漫起的晨霧,飄渺似塵煙,卻淬了冰似得透出一股清冷:「人,我要了。
」眾人的目光都不自覺地朝聲音所在處望去。
商賈抬頭見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穿一身天青色的衣袍,衣袂用銀絲繡了繁復的暗紋,在日光下流動著點點異光。
月要間係了金鑲玉石帶,勾勒出他勁瘦的月要身。
外麵則披了一件白色的狐裘鬥篷,發間簪了一根螭虎紋玉簪,陽光淡淡地照在他身上,如玉的一張臉,氣質冷清矜貴,他站在光裡,卻讓人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俊美到極點的一張臉,如描似畫,卻很難讓人生出親近之心。
商賈心中打鼓,看這少年的通身氣質,非富即貴,料想來頭不小,他既肯出一千兩,看來對這美人勢在必得,自己恐怕隻能空手而歸了。
想到此處,他略覺遺憾,收回目光,轉頭看了一眼趙嘉寧,卻見她驚恐地望著那名俊美少年,臉色慘白,人也抖得更厲害了。
正覺得奇怪,右前方的錦衣衛指揮使程淩已從圈椅上起來,走到那名少年跟前,拱手恭敬道:「見過小侯爺。
」商賈咂舌,能讓正三品的大員這般恭敬有禮,看來那名少年的來頭果真不小。
程淩看著眼前這名少年,微微皺眉,不明白他怎麼來了。
眼前的這位小侯爺,說來身世倒頗有一番波折,原來不過是一五品官員下的庶子,前段時間才被永城侯府找回,說是流落在外的世子,長平侯自覺虧欠,對這位小侯爺極盡彌補,闔府上下,無一不是把他當做眼珠子似得疼。
就連當今聖上,也對其寵幸有加,讓他在大理寺當了職。
他作為聖上的親信,是和這位小侯爺打過交道的,也知道他天性涼薄,一副不染塵埃、冰清玉潔的外表下,是怎樣一副狠戾乖張的心腸。
之前聖上聽聞苗疆有一種人皮紙,傳言在這種紙上作人像,會更加逼真傳神。
隻是人皮紙顧名思義,需潔淨無瑕疵的人皮,而人皮極難完整剝除,若是不能完整剝下整張皮,質量便大打折扣,何況要做人皮紙,若非完整的人皮,也不好裁剪。
可要完整剝除整張人皮,又談何容易。
偏偏這位小侯爺為聖上想了個法子,以水銀灌注之法,先從新收監的死囚中選一名從無受過刑法、身上也無磕碰疤痕的死囚,沐浴淨發後在其頭頂劃割一個「十」字,將口子撕扯開後往裡灌注水銀,水銀被灌入體內後,因其密度大,會迅速下沉,從而分割開皮肉,死囚在過程中痛苦難當,一坨血肉更是直接脫皮掙出,隻餘下一張完整的人皮。
此法剝皮迅速完整,聖上聽聞後立即著人去辦,果真得到一張完整的人皮。
聖上龍顏大悅,對這位小侯爺的寵愛更甚。
這事後來傳開,言官多彈劾他行事過於狠辣殘忍,聖上卻稱是他好奇究竟有何方法能剝下完整人皮,小侯爺為君分憂,何罪之有?何況此種刑罰雖嚴酷殘忍,但嚴刑峻法,方能威懾人心,從前的刑罰翻來覆去就那幾樣,沒個新鮮花樣,如今小侯爺推陳出新,應記大功,何以論罪呢?滿朝啞然,隻能按下此事不表。
程淩身為錦衣衛指揮使,下屬的鎮撫司機構掌管詔獄,憲宗時期,錦衣衛已可避開三法司,在詔獄審理完犯人之後,直接提請聖上。
下詔獄的多是朝廷大員,沒了三法司鉗製,詔獄手段更加令人發指,程淩是見識過的,「彈琵琶」一上,任你多硬的嘴,也得給你生生撬開。
要說他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可上回見識了小侯爺的手段,剝皮之後那團蠕動哀嚎的血肉,爬出一條蛇形血跡……他回去後愣是兩天沒胃口吃下飯。
自那以後,他對這位小侯爺就多了幾分敬畏之心——這般狠辣心腸,又是天子寵臣,得罪了他可不是一件好事。
他想到此處,有些憐憫地看了一眼趙嘉寧,也難怪小姑娘這般驚懼,她這樣嬌弱的一個女子,落入小侯爺手裡,還能有什麼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