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讓可卿去死(1 / 2)
說的有板有眼, 還什麼深藏功與名, 這小表情也是既篤定又無辜, 隻是……
秦可卿一臉認真地凝視著氣定神閒的林如海, 開口:「晚輩還是覺得這信是您送的。」
「是麼?」林如海手上端著的茶杯一點沒晃, 隻極其平穩地抿了一口茶, 揮揮手便讓那在邊上伺候筆墨的望月姑娘下去了, 隻長笑道:「說說看?」
老謀深算的老狐狸對著你露出了一個「你要是說錯了那後果就不知道了喲」的笑, 秦可卿後背一個沒控製住, 便起來了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
可這絕對不是露怯的時候。
秦可卿強笑道:「您哪怕是編瞎話也編得稍微像點呢。這紙說的隻是不對外售賣,可那也隻是售賣啊。」
「怎麼說?」
「您在江南做的是巡鹽禦史,有的是和江南鹽商打交道的機會。而薛家幾乎就是江南商界最為如雷貫耳的家族。您與薛家家主不可能一點交情都沒有。對吧?」
林如海饒有興味地道:「薛家那小子確實既有趣又識趣, 與犬子私交頗厚,所以呢?」
大概也是說著說著便有了思路和底氣, 秦可卿的聲音都冷靜了許多:「這交情既然有了,還是與貴公子的私交,薛家家主對您必然是以晚輩相稱。您要是喜歡這紙,再讓他送您一些,此等微末小事,難道他還能拒絕?」
「再說了, 薛家家主怎麼說也是個商人,商人無利不起早,可他平時又與晚輩沒有半點往來交易,憑什麼會把這樣的消息傳到晚輩這兒來?還有,薛家家主又是從什麼途徑才會知道的晚輩與母親的交流之法?和他相比, 難道不是您這個在江南蹲守多年的巡鹽禦史大人知道家母那神經病一樣的傳訊方式的可能性大些?」
說到這,秦可卿多多少少還是有了點給班主任交作業的緊張感,隨即盡可能神色如常地看著林如海:「您說是不是?」
林如海慢吞吞放下手中茶杯,用那打量晚輩一樣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秦可卿一圈,這才微笑著說道:「到底是辛阮的兒子,不枉我留你一命。」
「所以呢?」秦可卿凝目看著林如海,沉聲道,「到底是不是?」
林如海灑然一笑:「不是。真不是。」
秦可卿:「……」
「你與薛家的淵源我心裡真的沒數。」林如海站了起來,緩步行到了秦可卿身前,道,「薛家老爺交遊廣泛,現在的那位薛家家主也是個行為豁達,隨分從時之人,他們薛家……我在江南呆了那許多年都弄不明白薛家的底蘊,而令慈女中豪傑自不用我說,他們這樣的人物,他們之間認識,或者有些交情,不忍看著你踏入深淵,反而願意拉你一把,難道……很奇怪麼?」
這……
嗯,他那位懟天懟地的母妃大人的交友範圍……秦可卿其實也略略有所耳聞,並且認為,就辛夫人的本事和人脈,要是當年他爹真的上位了,自己那個不過是一乘小轎走偏門入東宮的母妃,說不好能一個順手變成母後,要是時機到了,變成母皇都不是沒可能。
隻是秦可卿到底是個從小就一直在為了生存而擔心的人,對除了母親之外的人都是提防的態度,這猝然之間便收獲了來自別人的善意還是讓他不太習慣。
秦可卿露出了個不太美妙的表情出來。
「年輕人。」林如海忍不住笑道,「不要覺得總有刁民要殺你。你看看老夫我,不一樣是和你萍水相逢,之前半點交流都沒有,在知道了你居然就是義忠親王世子的時候,這也沒立刻將你置之死地啊。」
秦可卿沒好氣道:「那是因為您與榮國府是姻親!我與賈家都已經綁在了一起,我要倒了您難道能落好?」
林如海「噗」地一笑:「你說這話你自己信麼?」
「為什麼不……」秦可卿想也不想直接反問了一句,然而一個「信」字還沒出口,先慫了。
還別說,林如海告密了之後真能落好。
——都不用提林如海和皇帝陛下的交情那根粗到林如海在朝廷上能橫著走的金手指了,就正常思考一下,這種謀反謀叛謀大逆的犯罪,根本不講究親親得相首匿,林如海若是告密了,剛剛好就是大義滅親之舉,表達的是自己對皇帝陛下的忠心,在告密的間隙順便求一句,說賈敏對此事懵然不知,求陛下不要怪罪林家,皇帝陛下但凡腦子沒毛病,都是會答應的。
「那……您與姑祖母……」秦可卿的聲氣不自覺地便弱了下去,「鶼鰈情深,大約也有點要護著榮國府的意思?這寧榮畢竟一體……」
事及賈敏,林如海眼中微不可查地閃過了半點莫名的情緒,不過轉而又是一笑,多少情愫都被他掩埋了去,林如海隻道:「拙荊去了七年了。這七年來……你可知道我林家與榮國府一共來往了幾次?」
秦可卿搖頭表示自己「嫁」的是寧國府,並不需要去管榮國府的人情往來。
「七年來,林家對榮國府從來禮數無缺,節禮年禮從未斷過,比之於拙荊在世時尚加厚三分。而榮國府主動派人來了林家一共是兩次。第一次,是拙荊剛剛去世之時,老太太想接犬子到京中撫養,便派了幾個三等仆婦來了揚州,就這便想接走我林如海有且僅有的兒子。第二次,是犬子中舉,他們又一次派人來了揚州,說次年便要春闈,這才來接犬子入京。」林如海也知道秦可卿的情況,並不怪罪,隻淡聲解釋完了,這才道,「小子,換了你有了這樣的姻親,你會如何?」
最後四個字說的清清淡淡,漫不經心,然而秦可卿作為聽眾……
如何?
情分這東西都是你來我往走出來的,你不來而我往,熱臉貼冷屁股……
那你若無情我便休唄。
林家又不是欠著你賈家的,再說了林如海一人便撐起了一個家族,壓根就不需要求著賈家做什麼。
可是……mm啊!
隔壁榮國府你們腦子進水了吧,林如海這個祖宗你們都不好好供著,還真以為你們是賈代善還在,誰都得捧著你們的年景?
膨脹!愚蠢!
「那您……」秦可卿弱弱問道,「到底為什麼願意留晚輩一命?」
秦可卿終於放平心態,林如海心裡也是一鬆,聽了此問便笑道:「因為……你母親在江南攪風攪雨,弄了個民生不安,她加上那些個想得了從龍之功的人被押解回京這並無不妥,可你卻不一樣。」
秦可卿舔舔嘴唇,問:「哪裡不一樣了?」
「你什麼都沒做啊。」林如海不假思索地攀上了交情,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雖不喜歡你母親諸多行徑,更不滿她當年竟害死了史侯夫婦,可不管怎麼說,我欣賞她的才華和能力,她那樣的人,在這世上真的半點血脈都留不下來,可惜了了。」
這話說的政治正確無可挑剔,隻是秦可卿卻疑惑道:「史侯?保齡侯史家那位戰死沙場的侯爺?」
林如海點頭。
「您這話說的倒是奇怪,我母親幾時對他動了手。」秦可卿道,「不怕您說晚輩狂妄,這皇位更替於皇族李家來說本就是家事,兄弟鬩牆外禦其侮這麼簡單的道理我母親如何不知,這些年她做出來的事情無非是傳些當今皇帝不配天命合該退位的消息,最多再收買軍方,欲伺當今皇帝南巡時刺殺而已。是,沒錯,這有攪亂民生之嫌,可史侯之死何時與她相關了?」
不不不……哪裡不對……
林如海:「世侄且慢,你母親這些年來到底做了什麼事……可否與我一件件說個清楚?別白讓她擔了虛名,倒讓真正不懷好意之人繼續興風作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