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寫詩的香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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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岫煙確實是個囊中羞澀的倒黴孩子。

——畢竟邢家是一個家裡沒人做官, 沒人經商, 也沒有爵位可繼承的一般門第。日子苦逼到全家唯一一個能拿得出手的人物是作為填房被嫁給了賈赦的邢夫人, 而所有的固定資產也就是幾畝薄田, 連個屋子都沒有, 在金陵時都隻是租了妙玉所在蟠香寺邊上的小院子。

就這樣的人家, 能培養出邢岫煙這樣的讀書人, 已經是靠著邢夫人好歹還會念著娘家, 多多少少會在想起來的時候給家裡送個幾兩銀子, 再加上邢岫煙本身好學,小時候常到蟠香寺來和妙玉作伴,再被妙玉多教導上幾個字的原因在了。

話說回來, 邢岫煙能與妙玉那等清高出塵之人聊得來,見到了神仙一樣的黛玉自然是更為欣喜, 又了解了寶釵原是此地主人,卻從未來過這地方,當即便極其自然地把自己定位成了「地主」,帶著寶釵黛玉二人在此參觀。

「實在汗顏。」寶釵也是意識到了自己是此地主人,偏偏論起熟悉程度自己竟不如邢岫煙,實在有些不好意思, 隻道,「我還沒來過這地方,倒是勞煩賢弟。賢弟在此執教有多久了?」

邢岫煙也不覺局促,隻從容笑道:「去歲才來,不過三月。」

「哦?」寶釵笑問, 「可是為春闈而來?」

邢岫煙點頭:「算是學官大人看重,去歲不過是隨便下場,未曾想竟中了。也不怕二位取笑,小弟家中著實貧寒,這一中舉家中便等不得了,非催逼小弟速速下場春闈不可,說什麼若能中了一二功名,好歹也能貼補著家裡些。」

貧寒人家自然有貧寒人家的艱難之處,聽了這話寶釵和黛玉倒也都沒有露出多奇怪的神色,隻是黛玉今年到底下場考了試,聽到春闈便忍不住多問一句:「邢兄下場了?」

「沒有。」邢岫煙苦笑著開口,「家中雖做如此想,卻耐不住我到京中之後水土不服,竟是狠狠病了一場,纏綿病榻久久不起,春闈是錯過了。到此執教,也是小弟囊中羞澀又無顏對家中求救,萬般無奈到當鋪當衣之時,遇上了薛家掌櫃,大約也是憐我羈旅困窘,便薦了我過來做個西席。」

「原是這樣……」寶釵溫和笑道,「舉人老爺來此地執教,倒是此地學生們的運氣。」

「哪兒的話。」邢岫煙抿著嘴笑了,「教化萬民,便是孔聖人來做此事都甘之若飴,何況是我?再說了,教孩子們念書也有趣得很,並不無聊的。」

「喜歡就好。」寶釵自己也笑,「那邢兄住著可習慣,有什麼需要添置的否?再有,束脩一類可還滿意?薛亥那人我是知道的,最是小氣不過,若邢兄在這兒受了委屈或是有些不便,還望不要瞞著我的好。」

邢岫煙凝目看著寶釵,那玩味的神色也是漸漸變了正經,隻帶著十二萬分的鄭重道:「薛兄哪裡話,小弟不過寒門出身,在此地住著已然是吃喝不愁,又無家事牽累,已然是神仙日子了。這束脩……小弟甚至都不太想收。」

「誒?」黛玉看著這位清雋溫文,仿佛就是從書中走出來的小哥哥,也是憐他家境,隻隨口問道,「既為人師長,收個束脩也是應有之義,何以不受?」

「慚愧。」邢岫煙苦笑道,「薛兄高義,給了這許多孩子讀書識字的機會,讓這許多孩子不至於自賣自身,為此不知自己貼補了多少錢財進去。小弟雖囊中羞澀,難以附薛兄驥尾,但若能略盡綿薄之力,讓這些喪父失母的子弟能讀書認字,也是功德無量之事,哪還有那個臉麵去收束脩?」

寶釵噗嗤一笑:「我說什麼呢,若是為了這一樁,你且放寬心,該收就收。何況我開這書院,長遠看來,也虧不到哪去。」

這完全出乎了邢岫煙的意料,邢岫煙立時便迷惘了:「薛兄莫瞞我了,尋常小康之家要供養子孫讀書尚且需以舉家之力,何況這裡少說也有幾百個大小夥子?再有,建這園子的花木磚石,供給這園子之內的孩童先生們衣食,日常采買便有許多果蔬肉類,逢年過節還有新衣分發,學業優秀的學子還能按年得到一部分錢財,哪裡不是花費之處?」

寶釵忍著笑道:「邢兄不妨把眼光放長遠些,且看看這些孩子們長大之後,都去做了什麼。」

邢岫煙到底是傳統讀書人視角,回答的那叫做一個不過腦子理所當然:「學成文武藝,不過是賣與帝王家而已啊……」

「什麼話。」寶釵道,「賣與帝王家,那學子們應該學的是什麼知識?」

邢岫煙:額……

按著孔聖人的設定,君子嘛,那肯定是要禮、樂、射、禦、書、數的君子六藝都得會的,可是時代在變化,現在即便人民群眾還是拿著孔聖人的言論作為教材,但是考試的內容,已然和人家當年要求的君子六藝沒啥關係了。

現在的讀書人,如果要能賣給帝王家,那學的就得是四書五經,製藝文章,詩詞歌賦,在某些有特殊需求的皇帝那裡,可能還需要精通給寫給神仙看的青詞。至於武夫才乾的射禦自然是提也別提,小吏才學的數學歷法,在士人眼裡也隻是小道。

邢岫煙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答的。

然而寶釵卻笑道:「先生在此既然呆了這許久,該知道此地的孩子們都在學什麼吧。」

「不提還罷,既然說起這個了,小弟還想著什麼時候要是能遇上薛公子,便多多少少要與公子言說一二呢。」邢岫煙道,「希園似乎對正經聖人之言不太熱衷,對八股之文更是少有教授,孩子們學的隻是水經注九章算術齊民要術等雜書,小弟在此多日,竟都在日日擔心少年們讀了雜書,移了心性,這好好的能蟾宮折桂的苗子,豈不可惜了?」

不是真的對書院上心了,是說不出這話來的,寶釵自然也不至怪罪,隻慵懶笑道:「此言差矣。」

「願聞其詳。」

「薛家在全國各地設立書院,延請名師,重金培養出學子來考科舉,今後隻要考上了,那人就得記著薛家的情分,不出十年,大周七品以下官吏,十分有一與薛家有舊,二十年後,薛家幫自成一派,四品以下官員……保守估計,能占三分有一吧……」

「這不好嗎?」單純隻是讀了書,並沒有大逆不道到去揣摩帝王心思的邢岫煙迷茫問道。

見他沒懂,寶釵也不氣惱,隻抬手把一杯茶遞到了黛玉麵前:「清華賢弟知道下一步是什麼嗎?」

「三十年後,正是薛兄四十出頭,年富力強之時,而薛家培養出的孩子們自己報團,便能形成一股極大的勢力……」黛玉手極穩地接住了寶釵的茶,低下頭吹了一口氣,無奈接了這麼一茬,道,「正是薛兄被逼黃袍加身,陳橋兵變的好時候。」

邢岫煙:Σ( ° △°|||)︴

「不是……」突如其來覺得自己進了賊窩的邢岫煙,「我……我絕無此意啊……」

「薛兄的意思,不是邢公子有此意。」黛玉無奈,自己個瞪了嚇唬人家小哥哥的寶釵一眼,道,「隻是他不能這麼去做,畢竟自古皇帝皆多疑,於我們而言,心疼天災人禍之下的孤兒可以有,願意砸錢也隨便,但是也僅限於此,實際上半點借這些孩子來掌控朝堂的意思都不能有,否則隻會惹來天子猜忌,徒惹殺身之禍。」

「所以,這些孩子可以讀書,也能識字,偶爾也可以有一個兩個科舉出身,卻不能所有人都如此。同時,我還需要舉家來京。」寶釵苦笑,長長嘆道,「一般商戶做點善事陛下不會介意,可我這種幾乎掌握全國四分之一生意的商人,便不得不事事小心。唯有讓全家人都在陛下掌控之下,又送姐入宮,以示我薛家的坦坦盪盪之心,如此方可得個全家平安。」

那是個邢岫煙全然沒有想過的世界,一時都沉默了。

和永泰帝直接對過線的黛玉也是想到了在馬車上,在宮裡,一次兩次,三次四次的打消皇帝疑惑的過程,也是眸色一暗。

「瞧我,說這個乾嘛。」寶釵搖頭笑道,「自然,讓這裡的絕大部分孩子學邢兄口中的雜學,這隻是原因之一,還是有原因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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